可是,只算他去辽东的日子,他便已经和承光分别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足够让承光长大了快一倍,他下次回来,还不知要多久。至多半年后,承光更会大变模样,更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女儿。
孩子的蓦然长大,是会让人惊喜,但又怎么比得上亲眼看着她长大的欢喜。
用过早饭,青雀便开始对着女儿画像。
从今次开始,每给楚王去一封信,她都要附上一幅承光的画像。
画才起了个稿,柳莹摇摇地过来了。
看见青雀正在做什么,又细看一回她的神色,她放松一笑:“你可算是好了。”
“前日我就想说,”歪身坐下,把承光抱在怀里,她道,“殿下不在、不回来,你就颓丧成那样……也不多想一想自己。”
“你便真把身子伤心坏了,殿下重任在身,也回不来看你呀。”她轻声说,“你心里有殿下,我们都知道,可我们心里也有你,承光心里更有你。你倒下了,承光又怎么办?”
青雀没有解释这份误会。
顺着阿莹的话,她笑道:“是,承光是不像她哥哥们,亲王的儿子,长大再怎么样,都少不了一份前程。也不像她姐姐,在陛下和娘娘面前养着,情分远胜其他孙男孙女。亲王之女,或封郡主,或封县主,但皇家那么多郡主县主,也并非人人过得顺意。承光是全靠她父亲的。”①
“所以,我得尽力让殿下多记住她,更喜欢她。”将稿纸递在柳莹面前,伸手抱过女儿,她笑问,“你看起得怎么样?”
被姨娘和母亲交接,承光把手高高地举起来,“啊啊”张着嘴去抓稿纸。
柳莹便也把稿纸高举过头顶看,笑道:“甚好,甚好!殿下一定还没见过承光吃脚!”
承光转动脑袋看着她们,还不明白她们话里的意思,只知道母亲和姨娘笑了,她也笑。
五个月的
孩子,每日仍要睡七八个时辰。
玩累了,吃饱了,被奶娘放回襁褓里,承光一闭眼,就睡得安熟。
青雀和柳莹转到东厢书房说话。
青雀在书案旁细化草稿,柳莹抽出了上次才翻过几页的书。
画着,青雀随口说着:“殿下这次回来,还把王府的亲卫换过一批。”她笑道:“我还想着,趁五月之前再去一次田庄,把新换回来的两个人选带给逾白看看。天气再热,就不好出门了。”
“好啊。”柳莹也随口应着,“都随你。哪怕你明日就走呢,我跟着就是了。”
“明日就走也太急了。”青雀笑。
况且,楚王才离京,王府里的妃妾就聚齐了出去游玩,也太显得她们没心-
转眼四月下旬,即将到盛夏天气。
青雀定在四月二十二日再次出城郊游,明日便要离京。
永春堂里,乔娘子和薛娘子早便整理好了行装,此时并不再检查行李,而是一齐躲在正房的窗外,听大郎劝他母亲:“阿娘,你就和江夫人她们一起去吧。”
堂屋里,这声童音格外清晰:“我虽然不去,可我有阿忻一起玩。阿娘不去,阿娘就没人一起玩了。罗公公还说,阿娘若也去,就把我接去和阿忻一起住。阿忻和罗公公住都不生病了,我一定也不会有事的。”
儿子的劝说句句在理,而且,是毫无瑕疵的真心实意。
可他越是真心地希望她出去玩乐,张孺人就越是放心不下把他自己留在府里。
是,罗公公是把二郎照顾得很好,好像比在静雅堂还好,可殿下只吩咐了他照管二郎,没吩咐过他也一起照管大郎。
把大郎留给他,他照顾得好,是锦上添花,照顾得若有不妥,殿下不在家……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先让大郎受着苦楚。
便是真要细究起责任,也是她自己先为玩乐丢下了孩子,把大郎交给旁人照管。
“阿娘不去了。”抱住儿子,张孺人笑道,“天气这么热,阿娘本来就不愿意出门的,这次不是为了你才不去。”
这倒是半句实话。
自从生了大郎,她便比年少时更畏暑热,爱出虚汗。虽然不算严重,但她又不会骑马,赶路一日,回京一日,都要闷在车里,的确不算舒服。
“等承敦长大了,春天秋天凉快的时候,再带阿娘出去,好不好?”她笑问。
“好!”大郎立刻应着,“到时候阿娘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我都同阿娘去!”
张孺人笑着,抱紧了儿子。
窗外,薛娘子和乔娘子互相看了看。乔娘子挽起袖子,忍不住就要冲向房门。
薛娘子一把将她拽住:“做什么!”她悄声:“姐姐自己舍不得孩子,连罗公公都不放心,你去又能说什么?一个不好,反倒还会显得咱们太放心大郎了。就那么想把大郎自己留下?”
她深深一叹:“那终究是姐姐的亲儿子,不是咱们的。”
就如她们互相称着“姐妹”,实则,也并非是亲姊妹。
“就是亲姐妹之间,也有话不能说啊。”她劝道,“你以为咱们是为张姐姐好,可张姐姐想不想要这份‘好’?”
乔娘子看着堂屋的门,又看向薛娘子。
半晌,她缓缓放下了手,被挽起的袖子,便倏然落了下去。
“张姐姐自己觉得守着大郎比出城散心要紧。”薛娘子低声说着,把她推向自己的屋子,“又不是什么大事,就随她去罢。”
“是我真没做过亲娘吗……所以不懂。”乔娘子喃喃,“也就那么几日……”
……
楚王府的妃妾只在京外六七日,楚王田庄隔壁,六公主恰也同驸马出了城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