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脸上悻悻,像只被抓了后颈皮毛的小兽,一动不动,任人拿捏,不反抗,反而还凑上去揽着予濯的脖子,软软的脸蹭了予濯冷硬的侧脸一下又一下,目的明确的撒娇道:“有柴了!在家,自己做!”
予濯果断拒绝,并且指出不是柴的问题,而是他手上的伤口还未痊愈。
在金家吃饭虽说阿尘大概率也会帮忙,但至少有柳婶照看着,不会让他拿重物,若是在家做饭,自己打猎不在,定会照看不到位,万一阿尘手上的伤口裂了,拿药花钱是小,疼的难受可是大。
阿尘已然被拒绝过好几次了,现在都开始找别的理由搪塞,胡搅蛮缠了。
“呜……”阿尘第一个顾左右而言他的计划失败,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十分委屈,他又蹭了蹭予濯:“要要,就要,你你……不好,晚上凶,白日还凶……”
予濯睨了眼阿尘锁骨旁若隐若现的红紫痕迹,不为所动,而且之后很顺手的把家里唯一的斧头藏了起来。
可予濯还是小瞧了阿尘的毅力与坚持。
这日后,予濯还是带着阿尘照常在金家吃晌饭,早晚则由予濯来糊弄,但每当予濯半下午从深山里回来时,总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一道瘦小的身影背对着院门,孤独寂寥的坐在厨房前,若是再多看一会儿,那人就会很重很重的叹一口气,老气横秋,萧瑟凄凉,仿佛从头到脚都透着被抛弃的失落与委屈。
予濯:“……”
还挺会演?
先把竹筐放到一边,予濯走过去把阿尘抱起,自己坐下,让阿尘坐腿上。
阿尘一手勾着予濯的脖子,一手抓紧他胸前衣料,颇为幽怨的看了予濯一眼,也就一眼就挪开视线,继续盯着厨房,嘴里还念叨:“阿予花了、那么多银子,没钱了没钱了,什么都买不起了,穷了穷了……”——想法不言而喻。
予濯轻笑出声,揉了揉阿尘依旧垮着的,软白的脸,低沉的嗓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愉悦问:“真想在家做饭?”
刚才还蔫哒哒的人瞬间抬起脑袋,“嗯嗯嗯”了三声,像极了强调。
予濯盯着阿尘,又低头翻看了他的手指,痂已经脱得差不多了,但还有细微,他沉吟半晌,终于点头,告诫:“不要劈柴,抱柴,挑水,抱馒头架,嗯?”
然后予濯就看到阿尘似只得逞了的小白狐,笑的夺目又璀璨。
隔天,予濯便在阿尘的催促下,一起到小镇上买了油盐酱醋,再添上几个放面的土罐,顺道回来时予濯拿猎来的野兔换了一袋精细面并三袋杂面。
自这以后,予濯和阿尘去金家吃饭的次数明显见少,柳婶还因此笑着打趣说:“生疏了都。”
每日做好饭,予濯负责端上桌,阿尘小跑着跑到前面,把家里的凳子排排好,两人面对面坐下,吃饭。
阿尘吃饭时很喜欢盯着予濯看,越看越喜欢,越看吃的越多,因此这种坐法颇得他心,予濯觉得有些远了,但看阿尘这样开心,也只得顺了他的意,只当他想在家吃饭为的就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干这个,直到——某个不太聪明的聪明蛋说漏了嘴。
“明日金大哥家小女娃甜果过生辰,晌头要与他们家一同吃了庆祝下。”
“啊……不想去……好吧……阿予不能只看着我一人了,没关系,只有一天而已,没关系的!”
越说声音越小,虽然是在说服自己,给自己打气。
予濯夹菜的手一顿,突然想起在金家时,他会与金大哥多说两句——片刻,予濯眼神变得莫名幽深,声音却很淡:“嗯,明天去。”
以后的数个夜里,阿尘发现,面对面的时候更多了,明明他已经睁不开眼了,阿予还让他睁眼看……
三、大喜
入冬,大雪封山,万物寂寥,家中粮食充足,一年中,予濯得了闲,难免的,闲中生事——教阿尘识字。
阿尘握着一支细长毛笔,白透的眼皮耷拉,视线里几个由线条组成的破玩意儿渐渐糊成黑乎乎的一团……
脑袋开始敲木鱼般一点又一点。
“笃笃笃——”
几近阖上的眼睛当即睁大,大清早,上头下来的光色彩不浓重,不瑰丽,相反,它金黄的纯粹,耀而不灼,镀在眼前骨节分明的五指上,恍若一块上好的黄翡,剔透的能窥见其中筋脉。
阿尘下意识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埋进那只大掌中,掌心带茧,有点硬,有点粗糙,但磨着很舒服,阿尘嗓子里发出轻轻的声音。
予濯费了点心神去忽略手中云朵一般的触感以及被撩的发痒的耳尖,五指用力,掐的阿尘嘟嘴,也捏碎了阿尘的美梦。。
“唔——?”阿尘抬头,颇为无辜的冲予濯咧嘴笑,眨眨眼。
予濯不为所动,伸出另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两日,学了两日,半个字不会写,连握笔姿势都不会了?”
“啊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