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慢炖了一个多时辰的鸡汤在砂锅中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溢出盖子的热气将诱人的鲜香均匀送到每个人的鼻孔里。
沈青芜从灶前站起身来,闻了闻空中的香气,满意地点点头,问站在门口的阿七,“什么时候了?”
“申时三刻了。”阿七说完顿了顿,“娘娘,那位霍姑娘又来了,就守在王府门口。”
沈青芜拿了布巾垫手,小心地将鸡汤从灶上端下来,厨娘婆子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纷纷张开双臂随时准备上去上忙。
沈青芜有惊无险地将砂锅放到桌上,拿了两个瓷碗,一边盛鸡汤,一边不在意地说道,“她愿意看门就让她看吧,看够了一个月让李管事给她发月钱。”
那日从地道回来,霍纤纤就一天三遍往王府跑,李无疾在的时候她远远站着,一脸幽怨地盯着看;李无疾不在的时候她也不进来,就在大门外守着。
这些天来不知道又给京城百姓贡献了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守了几天之后霍纤纤摸出了规律,估摸着李无疾快回来的时候就准时出现在王府门口。
沈青芜和阿七阿九到前院的时候,李无疾刚好回来,后面跟着受气小媳妇一样的霍纤纤。霍纤纤原本委屈巴巴幽幽怨怨,一见到沈青芜立刻变了张脸,眼也瞪起来了,嘴也鼓起来了,像只随时准备开战的斗鸡。
沈青芜亲切地打了个招呼,“正好我熬了鸡汤,霍姑娘若是不嫌弃,就过来一起喝吧。”
霍纤纤哼了一声,撇着嘴把头转到一边。
这姑娘颇有股韧劲,李无疾对她冷言冷语冷口冷面,她全然不在乎,一厢情愿含情脉脉地追着他,比狗皮膏药还要难缠。
李无疾纵有满脑子阴谋诡计,对付女人却经验匮乏,只好对霍纤纤视而不见,等她自己知难而退。
沈青芜陪李无疾去换衣服,霍纤纤不能跟着,站在廊下运气。
李无疾脱下外衫,对沈青芜道,“不必搭理她,白衣阁主不日就会派人来把她接回去了。”
“霍姑娘对你真是一片痴心。”沈青芜笑着取来家常穿的长衫。
李无疾伸手接了,漠然说道,“我认识她时,她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懂得什么情爱?他们霍家人都有这个怪癖,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要执着。”
正说着,忽听到外面霍纤纤高声叫道:“祁安哥哥!”
沈青芜转头看向门口方向,听到祁安冷淡的声音,“你是哪位?”
霍纤纤有些气急败坏,“祁安哥哥,你竟然把我忘了?我是霍纤纤呀!”
祁安显然还没想起来,并且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浪费功夫,绕过她要往前走。霍纤纤不依不饶地追上去,“祁安哥哥,你等等我呀!”
沈青芜转回头来看李无疾,李无疾系好腰带,随口解释道,“祁安原本是白衣阁主手下,被我挖来了。霍纤纤跟他应该比较熟悉。”
房门打开,沈青芜和李无疾从房中出来,看到霍纤纤已经追着祁安到了院门口。
祁安是来向李无疾复命的,见房门关着便要去院外等。此时见李无疾出来,转身回来,霍纤纤也亦步亦趋地跟回来。
“殿下,人已经送到了。”
祁安是负责护送锦烟回乡。
在霍纤纤面前不便多说,李无疾便只简单地问道,“一切顺利么?”
“路上还算顺利,有点小麻烦都解决了。人也安置好了,在当地找了个婆子照顾她,不过她状态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待得住。”祁安答道。
“辛苦了。”李无疾颔首说道。
祁安拱了拱手,转身向外走。霍纤纤立刻又跟上去,“祁安哥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听得糊里糊涂,你找了婆子照顾谁啊?难道你要成亲了吗?”
祁安不堪其扰,加快脚步。
霍纤纤小跑着追上去,“祁安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沈青芜目瞪口呆,前一刻还满心满眼都是“若衡哥哥”,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还是说,这位霍姑娘原本就是受虐体质,谁对她越不待见,她就越喜欢追着谁?
她不太厚道地想,算了,爱追谁追谁吧,只要不缠着她的男人就好。
“走吧,去喝鸡汤。”李无疾比她更不厚道,脸上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锦烟不会出什么事吧?”沈青芜心里有些不踏实。
木昭滢看在沈青芜的情面上没有追究锦烟,并且还了她自由身。
锦烟走的时候给沈青芜磕了三个头,但是一个字都没说,眼中脸上都是一片木然,仿佛她的精气神也随着洛溶的火化而消散了。
她带走了洛溶的骨灰,和那两个染血的香囊。
沈青芜希望她能不辜负洛溶所受的苦难,回到家乡好好生活,但她心里也清楚,随着洛溶的死,她的困难愤怒和仇恨都转嫁到了锦烟身上。
如何选择都在锦烟一念之间。
沈青芜为锦烟求情,木昭滢不便拒绝,但心中是不情愿的,而木昭清的反应比她更大。
“为什么要放走她?她姐姐是下毒的元凶,她是从犯!她跟洛溶把我们害得这么惨,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沈青芜凭什么要我们放了她?”木昭清睚眦欲裂,恨不得把锦烟打几百杖,把洛溶拉出来鞭尸泄愤。
“元凶是永安侯和寿阳郡主,洛溶只是他们的傀儡罢了。锦烟虽然有错,但也算不上从犯,何况又有秦王妃为她求情。这件事能查清全靠秦王妃,我们饶过锦烟,就当是送她一个顺水人情吧。”木昭滢劝了几句,又忍不住幽幽叹气,“今后我们还有许多仰仗秦王妃的地方,你先前已然得罪过她,今后千万不要再当面露出丝毫不敬来,否则我们就真的一个倚靠都没了。”
木昭清恨恨地将桌案上的茶杯扫落在地,“这个沈青芜,就会装好人!我听涵汀说,王府有位姓吴的神医,医术出神入化,连将死之人都能救回来。姐姐你想,他连将死之人都能救,难道就不能治好我和姐姐吗?可是沈青芜却连提都不提,她明明就不是真心帮我们!”
木昭滢无奈地摇头,“昭清,你不要胡乱猜测了。我在秦王府见过那位吴神医,也曾当面请教过,他说石婴草是寒毒之首,中毒超过三年就无药可治。你也不要灰心。过些日子我寻个借口带你去西南走走,那里有许多巫医,说不定能找到救治的办法。你先忍一忍,千万不要声张,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不堪。”
木昭清死死咬着嘴唇,眼中满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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