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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可渡之人（第1页）

深秋最后一片枯叶落下之时，李无疾完成了他的所有部署。

北周三大精锐之师，龙骧军在永安侯手中，神策军由晋王统领，李无疾手中是他亲自创建的北陵军。

从人数来看，北陵军在老牌的两大精锐面前并无优势。不过这些年来，龙骧军一直处于养尊处优的状态，武器装备虽然精良，将领们却也因此养得身骄肉贵，战斗力不及巅峰期的十分之一。

神策军虽有几次平叛的战绩，但真正上过战场的人都清楚内部叛乱和外敌入侵的战斗强度不可同日而语。况且神策军数次平叛都是以多胜少，以强压弱，基本上是十个训练有素的兵士围攻一个手持棍棒的敌寇。因而军中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的将士都不好意思把这几次胜仗当成酒后吹嘘的资本。

唯有北陵军，是真真正正在生死拼杀中闯出来，经历了血与火的淬炼，习惯了枕戈待旦，可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师。

李无疾和他的心腹部下将这些精锐渗透进每一处关键所在，蓄势待发，一旦永安侯和晋王有任何异动，立刻就会被压制得死死的。

权势斗争的终点都是战争，而战争的目的就是早日结束战争。

如果可以，李无疾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开战，一旦开战，必然死伤惨重。国内动荡，外敌势必趁虚而入。北周朝堂已经是个烂摊子，他不希望李逊接手的是一片狼藉。

所以，费尽心思完成的周密部署只是他的下下策，最好的方式是兵不血刃地除去对手。而那需要更加谨慎的谋划，成功与否，有时候还要看天意。

永安侯官复原职后，朝中局势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风平浪静，只有身处旋涡中心的人才能感受到巨大风浪即将掀起的征兆。

这种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涌动的气氛渐渐溢出皇城。

太子府首当其冲。

沈青芜去了几次，能清晰感受到那种人人自危，濒临崩溃的状态。

木昭滢神情越发憔悴，厚重衣料层层包裹依然遮不住底下逐日增加的新伤旧痕。太子像一根即将绷断的弓弦，随时随地大发雷霆，已经因为毫不起眼的原因杖毙了十来个侍女下人，据说御史台不知从何处得到了风声，写了折子准备发起一轮对太子的弹劾。

太子遗传自皇上的疑心病变本加厉。木昭滢想带木昭清回家乡祭祖，被太子解读成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凉薄无情，太子大发雷霆，第一次动手打了木昭滢。

沈青芜劝木昭滢尽早抽身，多为自己谋划。

木昭滢苦笑着摇头，“说出来你定然会笑我愚蠢，到了这种时候，我竟然还是放不下他。”

她与太子是少年夫妻，在太子没有被立为储君之时，一直是夫妻恩爱，相敬如宾。那个会为她细细画眉，与她灯下执手相看，花间月下许愿白头的温柔夫君始终没有在记忆中消退。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沈青芜硬下心来提醒她，“看太子如今的情形，他日被废后不知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姐姐现在不早做打算，到时想走也来不及了。况且，还有昭清妹妹。你不考虑自己，也要为她想想才是。”

“我何尝没有为她着想过……”木昭滢无奈地红了眼圈。

她劝说木昭清以祭祖为由先行离开，木昭清却执意不肯，劝得多了她便冷笑着问：“姐姐是嫌弃我是个累赘了么？”之后又会说出许多伤人的话来，句句都往木昭滢心窝上扎，木昭滢现在竟有些怕了这个妹妹。

“但凡她通透豁达些，我都可以毫无顾虑地将她托付给妹妹。我知道妹妹定然能保她平安，可那孩子……”木昭滢深深地叹气，缓缓摇了摇头。

木昭清的满腹怨恨找不到出处，便只揪住沈青芜一人，新仇旧恨积在心中不断发酵，神情渐渐扭曲，眼神也日渐诡异，她身边的侍女婆子私下悄悄议论，说二姑娘怕是疯了。

她平日朋友不多，变成这副样子后，除了郑涵汀之后，更是无人登门了。

但她与郑涵汀也是话不投机，郑涵汀心胸再开阔，也架不住她日益加深的毒舌刻薄，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沈青芜向李无疾说起木昭清的事，李无疾漠然道：“佛渡可渡之人，强求无益。”

“我只是觉得可惜，她其实并不是坏人。”沈青芜端了补气的汤，端给李无疾。

“没有谁生来就是坏人，好坏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李无疾伸手接过，“今天皇后派人送来消息，说皇上连续几日梦见大皇兄，明日要去东宫探望逊儿。”

皇后与永安侯反目后，表面上依然与秦王十分冷淡，暗中不断将宫中消息传送出来。

沈青芜抬起头，见李无疾不喜反忧，问道，“你担心永安侯会对皇长孙不利？”

李无疾点了点头，“逊儿能平安长大，是因为他年纪幼小，又是皇后亲自抚养，永安侯从未将他视为对手。但若皇上看重逊儿，甚至流露出另立储君之意，永安侯定然不会坐视不管。他经营多年，眼线遍布皇城，防不胜防。”

正说着，阿七进来，忍着笑道：“殿下，娘娘，祁先生有事禀报。”

祁安满脸生无可恋地跨进门来，身后跟着霍纤纤。

霍纤纤在祁安身上把多年修炼的狗皮膏药大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跟祁安本就熟悉，少了对李无疾的那份敬畏。而且祁安不像李无疾那样沉下脸就是寒冰一块，他原本是温厚的性格，只是经历坎坷，加之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才硬生生将内心封闭起来，整日不苟言笑。

霍纤纤简直是他的克星。他想一个人待着，她便如影随形到处跟着；他想静一静，她一人顶十人在他耳边聒噪不停；他想板着脸，她就使劲浑身解数要逗他发笑。

而且她胆子大脸皮厚，任凭祁安如何声色俱厉，她都笑嘻嘻毫不在意，也是吃准了祁安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

李无疾对此乐见其成，还交代了门房让霍纤纤自由出入。宗沉棠彦等人更是助纣为虐，霍纤纤找不到祁安时还会热心指路。

祁安心累无比地走到李无疾面前，“殿下，锦烟姑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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