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断断续续:“要见我是你,看礼也是你,拦我还是你。探花郎,监察团不是你一人的。传令出去,把今日林将军送的礼告知天下,信我且不惧生死者,明日卯正前到西城门外候着。”
风都停了几息。
谢俞如遭雷击,片刻后,他忽然疯了般冲上前,一把抓住萧越的衣领,目眦欲裂,吼道:“大人!收回成命罢!监察团御史加金吾卫五百余,加大人亲卫共千余,再加宿城守军共四千余,还有矿上救出的与这些天赶来追随的百姓,共一万五千余人!”
他的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愤怒与绝望:“这么多性命,为几个本就该冲锋陷阵的前锋兵送死?值得吗?”
几个小兵顿时呆住,脸上浮现出羞愧之色,低下头不敢再看萧越。
萧越语气淡淡:“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谢大人以为,士兵们凭何愿为国浴血厮杀?况且,我已说了,我只带愿意随我走的。”
谢俞冷哼一声,松开了手,拂袖道:“是俞年轻看走了眼,萧大人,你这般做派传回去,谁不夸一句‘爱惜将士’,看来你也跟之前那位将军一样,舍弃百姓性命,只要自己名声。”
萧越咳得越发厉害,怒喝:“大胆!滚出去!”
小兵们被谢俞说服,转而哀求萧越不要去。
谢俞一甩广袖,睨接近的侍卫,“本官自己能走!我还急着出去劝同仁们莫随萧大人送死!”
启束拦他:“大人留步。”他去厢房拿出几个草药包,叮嘱:“大人,这里已经住满了,回去千万要与人保持至少三丈远,若有发病征兆就自求多福罢。荷包里有药,体弱者可分而煎饮。”
谢俞道过谢,与那几个悔得几欲自残的小兵前后离开。
萧越被搀回去,院里又恢复那种死气沉沉的有条不紊。
乔婉眠从密道钻进萧越房中,眉头紧锁,“探花郎说得不错,大人真要带那么多人去冒险?”
萧越撤下面具揉脸,笑道:“牺牲在所难免,但真正在赌的人,只是我。”
乔婉眠仰头看他,萧越站在窗边的光里,细微的灰尘在他周身飘浮,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的心跳忽然加快,脱口而出:“大人,这件事上,我能做什么?”
萧越眯了眯眼,目光深邃地看向她,沉吟片刻后问道:“你……信温渐言对你的感情吗?”
看我
差两刻酉正,西城门外,皓月当空,人潮涌动。
乔婉眠挑开车帷,透过侍卫刀戟间隙,望向熙攘人群,疑惑道:“如此多人?皆为大人舍生忘死?”
萧越声音较平日低沉得多:“其中,忠勇无畏者,十之四五;观火者,二三;取巧者,二三。等着罢,他们不会尽数相随。”
乔婉眠轻应一声,强抑回眸凝视萧越的冲动。
酉正时分,号角声起,马蹄声碎。
队伍在凛冽寒风中带着点点星火,蜿蜒出城,踏上西北官道。
乔家马车开道,跟着乔家护卫。
萧越、乔婉眠、启束的车紧随,只余刃刀卫道护持两侧。
曾经的暗卫穿插安排在整个伍队中。
冬花等仆妇居于第三辆马车,再后则是监察团的车马与宿城兵马。
黑矿救出及近日聚集宿城的青壮,由敛剑率领,行于队尾。
队伍浩浩荡荡,首尾难见,长蛇般蜿蜒于官道。
虽人多,却气氛凝重,压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