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肤色黝黑的少年目光打量章小水,满脸惊艳,神色大胆的很,堪称野蛮又直白。
冷不丁的,一道寒光炸闪,直逼他的瞳孔,与之而来的是一双狭长微挑的黑眸,冰冷的警告带着戾气令人胆寒。
少年哪见过这世面,吓得双腿打颤,连连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少年抖着眼望着大长刀,又看着马背上貌似同龄的人,刀主人未言明怒意,但眼神好像说再看一眼就挖了他眼珠子。
生死危机下,少年脑子从惊艳中终于转过弯来了,他刚刚的话好像很冒犯。
“我是哥儿!”
他的口音和华水县差别其实不大,但是对于第一次出门听外乡口音的章小水有些难。脑子懵懵的暂时反应不过来,只能连蒙带猜。
章小水疑惑的望向突然拔刀的章峥。
章峥收了刀,“我以为他要打劫。”
章小水看向地上的少年,没多说什么,他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外人拆穿章峥蹩脚的借口。
而这番动静惊的路边摘野菜的丫头哥儿们脸色惊慌,惊兔一般的四处逃散。
而这时候,村里跑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大声急促喊道,“狗娃狗娃不好了,你妹妹要被马三抢走了!”
被章峥吓得心有余悸的狗娃正按着胸口心跳,听闻他妹妹出事,霎时腾地翻身,起身时狠狠抓了地上的草,一副要干命的架势冲了回去。
这点小插曲并没影响商队前行,天色已经晚了,他们得找个地方落脚。
沿着村子的泥巴路走,他们时不时打量周围地界,这山窝窝的村子也很穷,多是茅草屋,看着有二三十户人家。
这里人没山狗村的人勤快,地里杂草挤得大蒜枯黄朽烂,田埂和土后坎上全都是杂草。要是在山狗村,那田是要比屋里还干净整洁。
这里竟然还有废弃的荒田。
田是命根子,除非他们不以此谋生。
章小水道,“老百姓荒田就有些奇怪,咱们还是快点走过这村子吧。”
章峥也是这般想的,他朝身后车队打了旗语,示意戒备警惕。
走了片刻,看到一个新建的木屋子,高高飘着大红酒旗,这会儿正是饭点飘来阵阵热腾腾的香气。
院子里挂了红绸,摆满了酒席,有鸡肉鸭肉,好像是在成亲,但院子里只一些孩童妇孺面露惊慌担忧。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一群陌生人路过害怕吓着了。
镖师们没注意她们的神情,只直盯盯望着席面。这对赶路一天的一行人来说,这饭菜是无疑是妖精,能蛊惑人心。
但是章峥没停下,身后的镖师们一半服从命令一半觉得太过警惕了,但都不敢惹章峥。
以前在镖局时,还敢戏谑称呼“峥宝”,但章峥走过几趟镖后,身上有血气,明明他还是那副样子,但周围人不敢玩笑了。
十四岁到十六岁,明明只两年,但好像甩了他们这些二十岁小子不可企及的距离。莫名的,就生出了服从,即使章峥没压迫他们。崇拜强者的天性外加土匪窝养出的汉子就是强者为尊,他们倒是心服口服。
只是他们还是不满章峥,凭什么让一个哥儿骑在头上,这样他们觉得强者身上出现了污点,显得一些愚蠢短视。
商队快出村口时,前面突然乱糟糟的一团,挡住了去路。
商队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是两拨人拿锄头、柴刀在打架,双方差不多都是青壮汉子,二三十人。
一个穿着红布衣服的小丫头被一个红衣裳的青壮小子护在身后,那小子手里还拿着柴刀挥舞,驱赶步步逼近的汉子们。
那小丫头看起来只十一二岁,整个人懵懵懂懂吓得尖叫哭嚎不断。即使这般狼狈状态下,也能看出她生的不错,皮肤白的很,和一群庄稼汉子一起显得很另类。
而那个黝黑的狗娃子也拿着木棍在人群中混战,不成招式,就是凭着满腔愤怒,吱哇乱打。
他被人一路踢飞,跌倒了又爬起来跑,面色焦急大喊小妹小妹快逃,这声音在霹雳吧啦的乱战里,几不可闻。
这架势不难判断出,这是在抢亲。
抢亲的人明显有备而来,都是彪壮汉子。护亲的人很快被打散,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呻吟怒骂,抢亲的人几乎一窝蜂的,朝那对年轻新人涌去。
面对一群膀臂腰圆一脸横肉凶戾的男人,新娘子吓得苍白哭得绝望无助,死死躲在新郎后面抓着他肩膀,新郎张开瘦弱的双臂面色又惊惶又害怕,但是他没退缩。
章小水几乎立马就起了腰,动了恻隐之心。
但是李瑜的叮嘱还在耳边,叫他不明因果不要多管闲事,而且他们拉着两千斤的药材,行动很不便,这路还是泥巴路一路缓行,得处处小心谨慎。
章小水又坐了下去,下颚绷得紧,罕见得咬紧了唇肉。
章小水内心天人交战,紧紧握着腰间的杀猪刀,要是他孤身一人,他毫不犹豫就出手了,可他这货物不得有一丝危险,这是几家全部的心血。章小水手心都急出热汗了。
新郎被拉扯出去,瞬间就被打倒一群人拳打脚踢,小新娘也被一个汉子扛在了肩上,一副耀武扬威的得意洋洋。
这场面一下子就让章小水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心中涌起愤怒,他不会让第二个人在他眼前步他小叔的后尘。
而几乎同时,之前那个黝黑的少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他们面前跪着求章峥。
“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她不能被抢走啊,那群人完全就是土匪恶霸!求求你们了,只要你们愿意救我妹妹,我愿意卖身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