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玉摇头,由衷的说:“主子弹的好,谢谢主子赐教。”
季然一看就是生疏了,明知自己生疏却给她完整的弹下来,丝毫不顾及面子,这个……皇上跟她想的不一样。
苏如玉察言观色,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只停留了一秒,很快就若无其事的移开了。
周湛舸看到了却依旧旁若无人,给季然把十根手指头都好好的揉捏完才轻轻放下,跟苏如玉道:“苏姑娘,你家主子的琴艺你也看到了,你要是还想跟着学,在我们没有回京的这几天就安心住在这里。这里清净,不会有人打扰。”
苏如玉抬眸看他,周湛舸脸上没有丝毫别的表情,但他的话跟某中定心丸一样,苏如玉片刻后点头:“多谢周大人。”
苏如玉在巡抚衙门住
了七天,七天后原杭棠巡抚的贪污一案落下来序幕。王巡抚、齐布政使、水利内务总管等贪官罪名全都定下来了,一个都没有少,水利部内务总管还是宫里人,当年先皇派下来的大总管。
贪污案处理完,季然跟周湛舸也要回京了,临行前的一夜,沈秋水再次在最繁华的酒楼设宴,要为他们践行。
送来的请帖让周湛舸拒收了。
当天晚上沈秋水就到访了。
让苏如玉把一本账本递给周湛舸,周湛舸面无表情的翻着,沈秋水语气有些黯然:“周大人,沈某实在是有苦处,迫不得已才给大人看,求大人为沈某做主。”
周湛舸看完账本,又递给了季然看。他递的自然,沈秋水眉头微微一跳,怕季然看完后发火,但看周湛舸的表情又有一种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不用自己殚精竭虑的安心感觉。
季然在沈秋水的注视下,把这本账目看完了。
【江宁织造局一年产丝绸三十五万匹,大庆四十三年,帝赏进贡藩国十万绸缎;大庆四十五年,江宁织造局产二十万丝绸与西洋交易,所得银两充实国库,不计入户部。大庆四十六年……】
这是一本内账,季然看着这些数字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宫里在江宁织造局没有过账的数目,也就是相当于沈秋水行贿给宫里的,宫里贪腐的数据。
季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应该想得出来,一个国家要坏,肯定是从顶端开始坏的。
有什么样君主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有什么样的臣,就有什么样的百姓。
两京一十三省贪腐成这样,那宫里怎么可能没有呢,甚至应该说贪腐是从宫里开始的。
君王贪,所以底下大臣就会贪,最惨的莫过于最底层的百姓了。
这大概是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意思了。
周湛舸看向沈秋水:“沈先生给我看这本账目是何意?这本内账沈先生记下来的用意又是为何?”
沈秋水撩起麻布衣服跪了下来:“大人,草民知罪,草民斗胆说几句不好听的话,盈满则亏,过犹不及,草民也知自己有一天树大招风,得一个……得一个……”
沈秋水虽然有抱着豁出去的想法说这句话,但到临头的这一刻他又说不出来了,因为那个皇上看完账目后面无表情,他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他留苏如玉在季然身边,为观察他,试探他,但君王无情,谁知前一刻是风和日丽,那后一刻会不会是雷霆之怒。
沈秋水说不出来的话,季然替他说了:“沈先生是怕富可敌国后得一个抄家灭门、充实国库下场。”
这是沈万三当年的结局。
沈秋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片刻,才有些凄然的点了下头:“大人明鉴,草民是为自保,实在没得办法。求大人为草民做主。”
周湛舸没有说话,在沈秋水惶惶然的时候,才沉声对他道:“沈先生这几日在试探本官,如果棠水大坝贪腐案没有下来,沈先生想必还不会来见我,沈先生不相信官衙,本官也无法为沈先生做主。”
沈秋水见自己筹谋都被看出来,连忙磕头道:“大人,沈某是不相信官衙,但沈某信周大人。愿周大人给沈某一条活路,沈某必将为朝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不应该耍小聪明,最不应该在皇上身边安插人,这种试探本身就是犯罪了。
他磕头看起来很有诚意,季然都听见砰砰响了。他看了一眼周湛舸,周少师还背对他,不知道是在看窗外什么风景。
季然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周少师是为了自己要给这个沈秋水下马威了。
沈秋水可以算计任何人,但不可以算计自己。
“起来吧。”
周湛舸有一会儿才回头,跟沈秋水道:“我不会要你的脑袋,也不会抄你的家,从今天开始,不该你交的赋税朝廷不会多要。但该交的赋税一份都不要少,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