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湛舸握着他手摸索了十根指头一会儿,偏头听了下:“苏姑娘的《广陵散》弹的不错了,我们去听听吧。”
季然跟他往后院走。
苏如玉姑娘体贴懂事,知情知趣,刘公公不让她出后院,她也一直留在庭院水榭里弹琴。
练习那一首《广陵散》。
周湛舸跟季然并没有打扰她,在边上听她弹完整首曲子才走近,跟她打招呼:“苏姑娘。”
苏如玉见他二人来,忙起身给他们行礼:“主子,周大人。”
她对季然改了称呼,看样子真的把自己当奴卑了。
季然也跟她说:“苏姑娘不用拘谨。”
季然说话简洁,配上那张千年不变的面瘫脸,会让人觉得冷漠,但在风月场里出身,看过万千人情世故的苏姑娘练就了一双慧眼,她甚至觉得这个人才是最无害、最能让人放心靠近的人。
所以苏姑娘笑着跟季然说:“那奴卑就真的不客气了,奴卑斗胆请主子赐教琴艺。”
“可你弹的已经很好了。”季然这么说。苏如玉悟性很好,他昨天晚上说她弹错的地方,她今天已经全都改过来了。
最重要的是苏如玉是真喜欢琴艺,她弹出来的曲子有感情。
这应该就是对这首曲子最好的诠释了。
季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指教的了。
不过,季然在琴前坐下来了,跟周湛舸说:“不管我弹的好不好,都不准笑话我。”
古琴他已经很久没有弹过了,所有乐器里,他更愿意拉小提琴,因为很少用手指勾弦。
古琴虽然不会伤到手指,但季然还是会担心。
这很神奇,他不怕死,但怕疼。
季然也讲不清楚这是什么道理,明明可以毫无感觉的跳入滚滚洪水中,但疼会让他瞬间跟虾米似的卷起来。
也许这是身体自己生出来的保护机制吧,怕他这个没有感情的人不会珍惜这个身体,所以让他惧怕手脚疼痛,会让他在做任何事情前三思。
他要弹琴,周湛舸笑了:“好,无论你弹成什么样,我都认为是最好的。”
季然试探的勾了几下琴弦,确定他不会伤着自己的手后,才开始弹,他弹的没有苏如玉好,前半段还有点儿磕磕绊绊,因为他上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摸过乐器,而上个世界他还活了60年,60年有四十年在种树,弹琴这项高雅的活他已经不会了。
所以哪怕233给他找出来了曲谱,他也要摸索着弹一会儿。
但季然的诚意很好,无论弹的多么生疏,他也坚持着把这一整首曲子都弹完。
刘公公是季然忠实的奴仆,无论他的皇上弹成什么样他都默认是最好的,但季然那个需要他忠诚的御前侍卫薛琛就实话实说了,薛琛本来觉得自己是门外汉,不应该乱发表意见的,但他掏了好几下耳朵,实在没忍住跟刘公公嚼舌头:“……他,他弹了些什么啊?断断续续的跟拉不出来似的。”
刘公公跟他嘘了声,示意他看周湛舸。
周湛舸脸上带着笑,看向季然目光如月色下的池塘,荡着温柔的波光,像是在听世上最美妙的音乐,这样的周湛舸跟今天在衙门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的周湛舸薛琛都觉得比棠水大坝决堤还要可怕,薛琛也算是跟周湛舸熟悉了,知道他越是没有任何表情越是气的厉害,他以为周湛舸至少好气好几天的。
啧,没想到皇上还有这个本事,能弹出神曲慰籍周少师的怒火。
薛琛正想从柳树上摘把树叶塞耳朵里的,发现季然弹流畅了。
季然终于后半段的时候终于找到感觉了,把他昨晚说苏如玉弹的不好的地方给弹出来了。
等弹完季然回头看周湛舸,周湛舸说:“怪不得要提前跟我打好招呼,原来弹成这样啊。”
季然抬手拍他,周湛舸握着他手哈哈笑了:“我是说弹的好,你没听见蝉都不叫了吗?还有蛙,叫的没有你弹的好听,自惭形愧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季然揉手指头,态度自然,动作温柔。季然最怕疼的手交到他手里后就安心了,由着他握着。
跟旁边站在的苏如玉说:“让你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