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天南阁万籁俱静,那山脚村落中篝火徐徐灰烬,余温被一阵晓风吹散,在那不知算不算是宴席的大餐中一袭花袍吃得金满钵满,体态憨憨,伴随着一阵标志性的叉腰大笑后天地陷入了良久的沉寂,孤灯于黑夜中独自奋战,圆环中心一圈焰火微微颤抖着,而与那些心怀忧愁的使者或者稍有遗憾的隐居者相比,此时这火光中几位长者的境遇更为复杂,虽说尽皆沉默但却不是为了此间事宜,而是入夜时那一道给予了答案的推测,看模样也不知是得知了什么无可奈何的消息,看到了什么无能为力的交易,受到了何等重量的压迫与禁锢。
对于有关于轩禅的那场交易它们没有想法的必要,毕竟如今的情况下绝代的归宿本就属于非南域四十七所不能插手的存在,其余所谓大势力便就是融汇成了一股势力都不见得能与其中的任何一家抗衡,更何况还没有这样的可能,故此在那滚滚大势之下这些世间所谓的名门大宗最终只能沦为陪衬;至于现如今的那些天骄使者,对于那位大恐怖存在来说也不过是阻碍罢了,毕竟整片南域的上道者在那风华衣袍的眼中都不过是摆设,故此如今的所为风云汇聚在此刻看来都不过是她施以手段的盘观者罢了,虽然不知为何彼岸天与渡江选择了出手并且缔盟,但作为滔天存在以及这天南村的主宰,即便是没有反驳的必要,也不应当顺手推舟以作敲诈,除非,这也是那交易途中的一环;交易,……想来,这才是答案吧。
念及此处老妪动作迟缓,面容披霜,沉痛闭目孤身对立于远处那楼阁内的花袍孩童,自十年前他入住天南村开始算起,在这般长久的岁月流逝中那少年的脉络中终究是奔流了此间群山的骨血,如若是交易它们自然是不愿干涉的,怕耽误,但现在发生的事情好像脱离了自家命算的掌控,作为阵基的执法者那绝代不曾有过命令,那几位大恐怖存在亦是没有表达态度,虽然谈不上博弈、审判的程度,但对于那孩提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约,还是无奈;
清酒浇灌,老药下肚,伴随着一阵听不明白的呢喃痴语声回荡远处烛火渐渐熄灭,带着回不去的余温葬在了如今的黑夜之中,长老们无意表态,是已,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老了;冥冥中传来一声悠悠的沧桑叹息,逐明之眼轻柔地闭合上,带着厚重的疲惫与倦怠,此刻的它再无力喘息,也掀不起所谓波澜,只是将那身躯掩埋于此地,用于提醒其余存在自己不过是休憩,而非永久的消完,也不知其之作为算是老将披甲上战场,还是不肯就此离去已避免被淘汰于干净。
此间寂寥,但在那漆黑视界中却有着一阵无声的哀鸣带着三滴浑浊鲜血不断地循环出现,余声连带着着悸动被莫名存在封禁,那广袤的范围连着其真实感一齐被抹去,再不见残留的痕迹。打量着那在枷锁中挣扎的大鱼远处山峦平静,默念着些许咒语;烧吧,光明终究是用少年的热血烧出来的;哪怕是妥协了。
少年不语,周身鬼魅身形就此远遁,余威散尽、天地清明,在那山峦一旁锦衣负手长卷,恣意无畏,对着那天际苍穹孤影望月,淡然一笑,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可以使之欢愉的故事,良久笑意收敛,身后一座竹屋安然,屋漏处挂有一柄战旗,样式青黑编织着些许奇异的纹理线条,繁琐且精致。
今日的谈判是秦寂去的,他不曾了解,怕得就是动摇了自己的信念,毕竟他的棋子已然是落在了这方寸的天元之上,他不想就此作出改变,再者只要那局势不曾清晰,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那也是乾坤光明的开天节点,既然还没有轮到那少年的回合,一切或许都有出现转机的可能。
锦衣倚树吹风,慵懒于这柳絮之下,风雪蝶舞、光阴迷乱,良久少年起身,掂量着手中的糖寻味而去,周身轻浪气浮现带起一圈圈明艳的光环,吊儿郎当的轻快步伐使之活像一只勾引羊羔离群的大尾巴狼,望着远处的房屋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却丝毫不知自己已踏入女子闺房外的三寸之地。
这……注定是个悲剧。
黑衣少年停笔,侧颜外界,此刻圆环内有着些许火把燃起,摇曳间划破了黑夜,于无风的建筑内徐徐跳动,像极了灵活的糯米团子;黑衣坐起,衣摆划过墙壁上的星宿令泛起一阵空间传递的气息,也不知在阵法的那边会接受到何等级别的消息,只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夜晚,到底会发生什么变故;尤其是在这紧要关头。
少年身影无踪,远处传来一声锦衣气弱的惨叫声,随着那委屈的音波回荡隔壁的花袍小牧童用嫩白的手臂把枕头往怀里搂了搂,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一睡,日上三竿,分外妖娆;
懒虫傻笑,天地熹微,初阳刚好,温暖。
光晕悠悠松散,屋檐窗影下白嫩孩童掀开被子打了个哈气,面容上还残存着些许的倦意。长大了,就不能赖床啦;哇哒哇哒,真的是太听话啦。
小童笑嘻嘻地褒奖着自己,随后慢悠悠地穿戴好村中老妪缝制的花袍大衣,发髻乖巧懂事,肉嘟嘟的面容开始褪去稚嫩,少了点婴儿肥,那模样像是破开了某种封印,恢复了某种气质,连带着那种经由岁月沉淀的习惯。
不过……,他依旧是他。
花袍孩提在原地转了个圈圈,手舞足蹈地露出了腼腆而羞涩的笑容,歪着脑袋,像是不好意思一般,但是那目光却将些许隐藏的锐利给显露了出来,看那样子,大约是嚣张且意气的。
轩禅正色窗外生机,伸出手抖了抖身上的花袍大衣,风月梳理着他青涩的衣冠,七岁大小的模样,一笑,花袍孩提跑到一旁洗漱去了,面容欢愉,圆鼓鼓的小肚皮装满了淘气,岁月正好,发髻窈窕,少年,风华正茂;
兀自一笑,少年眼眸开阖,那看似圆润的气质却内敛着难言的心酸与苦涩,孩提端坐,眼前水雾两三点迷茫,四处晃荡,也不知那名曰牧笛的伴奏为何会带着忧伤,又为何会四处流浪,偏就不愿回家看看,顾自游荡;浪者背负着骂名,一去不复返,一杆拨开芦苇荡,风霜雨雪剥落,那水面露出的小舟席位不多,却被莫名的存在填满,争相恐后地不知在畏惧什么,好像,是那些生怕被漏掉、被遗忘的紧握着船票的兴败者;他,终究还是哭出了声。
岁月,还是长啊;
小童摇摆着嫩白的双腿,侧身观摩着镜面中自己那一身艳丽的花袍,也不知此间纹理之内掩藏着什么信息,似能看懂又无法明白,到最后仍旧是一副没有作为的田地;不过大约是变旧了,大约是变丑了,而那结果,也终究是被遗忘了;敛眸,少年梦中安好,眉心处画了一道禁制的晶蓝色铭文,逸散着梦幻且奇异的迷惘粒子,肆意的情绪奔涌而出,向着那无边的旷野;
那是荒原,而荒原最伟大的成就便是让其中的生灵再也找不到初心,只能傻傻地向前,唯有到那被囚禁的顶峰才会回首发现,不过是本命荒唐而已。
老者沧桑垂首,麻木不仁地望着那崖壁上的风华衣角,孩子,你该走流程了;
少年静默,不言不语,头戴白玉冠,身披战袍,在那星辰古树下岁月静好,怀中一只恐龙宝宝,无端傲娇;绝代闭眸浅睡,做着朦胧间的交易,意气恬静,远处裂缝延伸,开始爬满荒岛中心画卷的每一寸缝隙,黑衣思索,玻璃珠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走流程吧,也别叫它为难。
温柔一笑,风吹两边倒,那一身喧嚣可做长袍行四方的少年微微颔首,褪去那一身戎装,换来一身孩童稚嫩的模样;这里的水是温的,柳枝也不会染绿牙齿,只是今天的摆设,看起来不如从前温馨了。
花袍于沉默中静坐,畏惧着此间风雪,脚下这山峦还可以承他一个月,但长老们却等不住了。
深呼吸,少年面容慽愁,头脑微斜一侧,耳畔贴着肩膀,形容稍有凌乱,稚嫩的手指轻抚过身上那件带着漫长岁月与身后情谊的花袍大衣,那顺滑的手感不知在眷恋着什么,叫轩禅内心起伏的情绪波动慢慢平复了下来,但那心底,却还是想换却了。
少年气弱,今天是不用去见村长爷爷了,它们用这样的方式向自己告别,必定是不想让场面难堪;孩提手脚轻放,身子不爽,年前他便隐约察觉到了,虽然不太明白,但这变故必定有其中的用意在里面,既然看不通透,还是不要自作聪明得去惹麻烦好些。
牧童清澈的瞳眸中闪烁着些许失落神情,待洗漱完后他搬了条小凳子在门口,孤零零地坐在那,凝视着外边橙黄色的光晕一动不动,样貌呆滞,身子烦郁,躁动着那被撩拨混乱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感觉这样,或许还能假装自己在休憩?这样子,是不是就不用面对接下来的突然变故?梦游?幻境?
少年胡乱地揉搓着小脸,精神萎靡,他讨厌这种浑浊的水池,什么都看不清,反倒会彰显得自己格外愚昧,而他讨厌被欺瞒,讨厌这自己无法掌控的一切;尽管……有些时候并不是这般。
披着花袍,牧童眼眸空洞,血肉麻木,远处乱鸣马蹄琴乱了,哭得弦断了,眼前的空间凹陷进了一汪溢出的泉水,它盛放着那苍穹的眼泪;花袍身形麻木,神智混乱,视线再无法聚焦眼前的任何物体,好像有着某种存在不断地在喧嚣,试图操纵自己的意识,与此刻的他争夺某种归属,争夺这身躯的主事权,孩提热泪决堤,身形憔悴,那游魂将他的一切搅乱得稀碎,至于那无力的自己只能顺水推舟,选择不反抗,选择妥协,好似只要这般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放下一切,不用去承担,不用去坚守,任其自在;
少年身躯柔软,视界混沌,自己终究还是要走的,离开这里,不管去往哪里,也不管如何离开。只是,走得早些也好,免得打扰了这一方净土的清净;外来者就应该回到外边,长在这里十年,就是自家小可爱了吗……
孩童观摩着窗边那一抹璀璨的初阳,嘴角显露出一抹悲哀的笑意,心生郁气,胡思乱想着,头脑昏沉着,既然不明白,那便不招惹;瞬息,孩提魔怔,他痴傻地描摹着轩窗之外那绚丽的光影,一遍又一遍,不知在找寻着什么证明,清泪顺着眼瞳流淌下坠,心情厚重压抑,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的外壳碾碎,揉成一团碎末,飘扬于如今的古道陋巷之上,记忆深处中那些梦幻般的回忆开始一点点扭曲,一点点幻灭,战鼓于他的心中回荡开来,孩童伸出手,神志昏迷,眼瞳微微放大,身子稍稍前倾,周遭时间被定格于这一瞬;这一刻,好久。
听着此刻自己生机的脉络少年悔恨,颜色被层层剥离,泛灰枯竭,少年枯立着,麻木成了一团,在原地好似被一箭穿心而过,凝固成了一块卵石;一颗,骄傲到死的卵石。
大约,这便是生死的距离吧。
孩童慵懒地闭上了眼眸,倦怠且疲懒,视线幻灭间一袭青稞布衣显现,她的出现剥夺了其混沌视野中的一切注意力,苍穹成了陪衬,万物沦为了孩子,它们用天真的眼眸望去,就如那卵石一般;真好,还能再见你一面……
少年自我困顿,奄奄一息,远处一袭白衣缄默,少女裙摆划过屋檐,飘过门槛,带着那刺目的光线散落于轩禅的眼瞳之中,那琉璃般的梦幻质感渲染出一片幻彩的光芒,万物颠倒之中白衣女子手握三寸短刀矗身于光海之内,面容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悲悯地将眼前的卵石抱入怀中,感受着其上岁月的痕迹,静默凝视着地平线尽头处那小山坡上的一袭华服。
渡江淌血,姿容喧嚣,翅羽矜傲,如今这刑杀之事,也自当由此间存在操手;只是这其中的恩怨,却不该由你来背负;望着那一袭翩跹衣袍少女神情稍显复杂,也不知在思虑着何等的交易,远处少年回首,竟有些不敢对视那平静面容,负箧曳屣,起身包裹、收拾了七重枷锁,带着那厚重的行囊就此远走。
也不知,是在害怕什么。
水波流转,自那河床底流淌到天上,碧波席卷着此间纷杂的石桥渡口,少年总会不甘心此间磨难,却仍旧会徘徊良久,不能再起,脊梁带着血肉被剥离,地上一滩烂泥,看去,全是名曰尊严的苟且,打量那屋内的孩童女子悄然叹息,伸出手蹲下身子替他整理好遗容,此刻少年静谧的容颜染上了一抹纯净的冰雪般的蓝白,适才那一抹衣袍像极了少年青涩的模样,只是,回不去了;自她来到这起,一切便都回不去了;也不知你曾经是否得到过这般消息,又是否愿意相信;想来,你大概是知道的,也是相信的;
只是……只是为何,你不曾有过动作,且又一次地死在了我的面前。
素手抚过卵石,白衣少女静矗良久,昔年她或许还有承认这位侍者的念头,也不知给了他多少次机会,也不晓得是不甘心还是非要执着,他并没有回来,也并没有后退多少距离;大约是傻了,或者是呆了,还没来得及,麻木在那不曾有所动弹,最后被滚滚向前的命运碾压过去,一次次地回来,变成如今这般。
可是你知道吗,彼岸天不曾眷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