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孟伯远和贺燕都没有注意到。
做父母的两个人差点被吓疯,贺燕抱着孟溪林飞快下楼,孟伯远怒不可遏:“孟清淮你是不是有神经病???什么叫一点点就没有关系,你知道什么是过敏吗,你想害死你弟弟吗!”
孟清淮没有说话。
他面色霜白,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冲他怒吼的孟伯远,又转眸,看向已经抱着孟溪林下楼的贺燕,他什么也没有说。
孟伯远似乎根本没功夫和孟清淮算账,他追着贺燕下楼,送孟溪林去医院。
孟溪林在中途就醒了过来,他看起来十分正常,只像是睡了一觉,贺燕担心得抱着他发抖,一边催促孟伯远把车再开快一点,一边轻声细语地哄孟溪林,直到车子在医院停下,她抱着他就朝急诊冲。
医院给孟溪林做了抽血检查,但报告上却并没有检测到任何过敏原。
孟溪林也没有任何过敏症状。
贺燕道:“怎么可能,他真的喝了牛奶…你们确定没事吗?到底要不要吃药?”
“或许是剂量太低了。”医生找了一个折中的说法:“观察一会儿好了,先不用药。”
贺燕和孟伯远惊魂稍定,贺燕依然死死抱着孟溪林不撒手,心疼得眼泪直冒,孟伯远也还在气头上:“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能让小淮带孩子,你非不听!”
“是我错了……没有下次了。”贺燕一边抚摸孟溪林的脸颊一边道:“伯远,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小淮这样子,可能真的不适合和小溪待在一块儿。”
————
苏韵在电话里说了第二天要把行李给孟清淮拿过去,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天下午,孟清淮找了过来。
昨天下过雨,今天的天气很好,难得在冬日里出现了太阳。
午后,阳光正盛,秦璋在楼上用电脑回消息,林芳在屋子里午睡,院子里只有苏韵一个人。
她正侧躺在躺椅上面晒太阳,晒得整个人暖洋洋的,头发丝都氤氲着热气,后背晒得有些滚烫,她懒洋洋地翻一个身,准备把自己换一个面,但一转身,她看见了站在院子的水泥坎外面,一动不动的孟清淮。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只觉得他的脸在阳光下白得有些透明,她被吓了一跳,蹭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躺椅嘎吱嘎吱响了两声,她朝他走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吓人啊?”
暖阳高照,苏韵靠近他时,却莫名地感受到一股贯穿四肢百骸的冷意。
孟清淮的眉眼深邃而空荡,他似乎在看她,又似乎透过她,在看一些别的东西,他很少见地没有去接她的话,眼皮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错开她直接朝院子里跨。
苏韵愣了愣,孟清淮和她擦肩而过时带起了一阵清苦的风,她心脏没来由地一坠,近乎本能地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做什么。”
肢体接触不过一瞬,他迅速抽手,和她拉开距离,嗓音嘶哑得有些难听:“拿完东西,我就走,不会待很久。”
苏韵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听到了那通电话,回来拿他的行李。
她有些尴尬,没想到说的那些话会被他听见,怕是又伤了他。
但现如今,伤不伤他,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苏韵也无需解释,她只是道:“哦……那我去帮你把东西拿出来,你在这儿等着。”
孟清淮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完全装得下,那个行李箱就放在楼梯口,苏韵去给他拖了出来,推到他面前:“需要我帮你打车吗?”
孟清淮没有应声,他把行李箱放倒,蹲在地上把卡扣打开。
箱子摊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买的那些大红色的对联纸和窗花。
即便心脏已经腐烂成了一滩血肉,但看见这些东西,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僵在了原地,苏韵站在他旁边,道:“纸应该没压坏吧,我给你装到夹层里了。”
她说得十分自然,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买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孟清淮抬眸,眼神却是越过她,看向堂屋门前不知何时换上的新年对联。
苏韵注意到他的视线,顺口解释:“我和秦璋在学校社团活动写的对联,就直接带回来了,你的这些应该用不上了,你带回家去用吧,你可以拿去和叔叔阿姨写,还挺有意义的。”
在她的视野内,他垂下脑袋,她再也无法看见他瞳仁中的凄怆,只听见了他轻声的应答:“好。”
但他打开行李箱,似乎并不是为了这些红纸,他在一箱子的衣服里翻来翻去,苏韵弯腰,也蹲到他旁边:“你找什么呢?什么东西掉了吗?”
孟清淮那苍白消瘦的指节顿了一顿,嗓音含混不清:“沉香……”
苏韵闻言,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串沉香,递给他:“在我这儿呢,还你。”
孟清淮愣愣地接过了她给他的手串,但他依然没有停止动作,继续在行李箱里找了找,从里面抽出来了一本书。
他有些用力地握紧了那本书,指甲泛紫,纵使害怕遭到拒绝,但他仍旧把那本书,递给了苏韵。
苏韵一愣:“给我?”
孟清淮点头,苍白的嘴唇在发抖:“送你……”
苏韵有些迟疑地从他手里接过来那本书,随手一翻,她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夹着的钞票,不待她动怒,孟清淮先一步开口解释:“这里面的钱……是我,我去帮别人干活,挣的,不是爸爸妈妈的钱,你可以收下。”
苏韵啪地一声合上那本
书,想要塞还给他:“不要,你拿走,我不要你爸妈的钱,也不要你的钱。”
他匆匆忙忙起身往后退:“别还给我,小韵……你收下。”
苏韵蹙眉:“孟清淮你烦不烦,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我要你的钱干什么,你这么点钱我很快就可以挣回来的。”
孟清淮几乎无法站直,双腿有些无力地打着哆嗦:“不一样的……小韵,你就当做,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可以吗。”
“我不要。”苏韵一把拽过他的手:“我们已经一笔勾销了,你现在又不是我哥,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凭什么给我压岁钱。”
孟清淮的身体和灵魂似乎都在生锈,但哪怕这种时候,他仍旧不愿意接受,仍在试图挽留她:“可不可以……不要一笔勾销,小韵,我真的——”
他心口绞痛,痛得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