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乐姬笑道:“弹个热闹罢了,里头那些官大人们,哪有认真去听的,对牛弹琴也不过如此了。”
沈宜棠摇摇头,“待会你们给我伴乐,记得别出错。”
“锦瑟姑娘,该您进去了。”刺史府的小丫鬟过来请她。
沈宜棠正了正覆面薄纱,抖落披风,踢掉软红绣鞋,袅袅娜娜地随丫鬟进了主厅。
“美人来了!”轻快的笛音响起,一位醉醺醺的官员大叫一声,全场为之一震,皆抬头注目迎面而来的舞姬。
只见美人飞仙髻,流苏裙,珠眸低垂。
绯红的面纱朦胧似雾,遮住盈盈美人面,轻抚颈下芙蓉小春山。
随着音律,舞姬雪臂轻舒,缠在臂上的杏色帔帛如风飘转,一颦一笑脉脉含情,既娇且媚。
曲大人面露笑容,会仙楼这次送来的人,着实不错。
笛声渐快,鼓点也加了进来,舞姬赤足点地,回旋急转,脚腕上的金铃清脆作响,身上那件金红色裹胸上缀着的金片也随之沙沙,缭乱迷人。
在场宾客无不看直了眼。
鼓点越来越急,舞姬转得也越来越快,众人耳边满是咚咚的鼓声,脆响的金铃,眼里只看得见那飞扬的帛带,飘曳的裙裾,还有绫罗掩映下的一小截细腰。
美人腰肢腻如雪,软如柳。
忽勾,忽荡,忽翻,忽挪。
真想握在手掌里好好揉弄一番。
曲岱之子,曲三郎君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姬,心里痴痴地冒出这个念头。
“活色生香,好啊!”
曲大人低低一声赞,紫色的脸更红了。
张甫玉觉得自己不宜再看了,垂头吃菜。
一曲快结束,舞姬最后扬腿凌空,翻了一个跟头,宽大的裙摆如花绽放,秾艳撩人,随着舞姬双脚轻飘飘地落地,戛然合拢。
众人眼前一亮,想不到这娇小玲珑的舞姬还有这种硬功夫,登时掌声雷动。
舞姬正襟危立,优雅一礼,缓缓退下。
曲三郎君目光追着她出去,许久也没收回来。
曲岱凑到张甫玉跟前,绿豆似的小眼睛笑意可掬,“张大人,这出舞不错吧?”声音放得低了些,“咱们那仙人一般的晏大人肯定也看得呆了!”
“哎?晏大人呢?”
曲岱看向晏元昭的食案,空空如也。放眼整个宴厅,也没看到他人影。
“早出去了。”张甫玉悠悠道。
“啊——什么时候出去的?”
“舞姬来之前吧,他说屋里酒气熏天,浑浊不堪,出去透个气。”
曲岱急了,“坏了,我又惹到他不高兴了。唉,他怎么就不多留一会儿,这舞姬跳得多有风情啊,准能让他看过瘾。”
张甫玉心想那不一定,看他一脸懊丧,宽慰道:“没事,晏大人对酒色没兴趣,他不是针对你。”
“不行,我找晏大人赔罪去,这是为他办的接风宴,人中途离了席,这就是我的错啊!”
“你可别!”张甫玉无奈,硬是拉曲岱坐下,“晏大人就是这种性子,喜欢独处,不喜欢热闹,你让他清净一阵子,待会儿你再去赔罪。”
曲岱答应了,搓着手,仍是不安。
过了片刻,他招来下人,叫他去看看晏大人去了哪里。
不多时,下人来报,称晏大人正在春明园里散步。
春明园是刺史宅里一处临水的园子,曲径通幽,香汀小榭,甚有可看之处。
曲岱求肯似地看向张甫玉,“张大人,你帮个忙,去把晏大人请回来,这宴没有他可不行啊。”
“瞧把你吓的,”张甫玉没办法,“罢了罢了,我去找他说说。”
偏厅,出尽风头的沈宜棠跳完舞回来歇息。
她解下胳膊上缠的碍事披帛,仔细穿好鞋,把自己像个鹌鹑一样笼在面纱和披风之下,等着宴会结束回会仙楼。
旁边几位弹琵琶的小娘子叽叽喳喳地在聊天。
一位琵琶女道:“真想不到朝廷派来的大官竟是个美男子,坐在那儿像幅画似的,我偷偷看了他好几回。”
“你也注意到啦?”另一琵琶女接过话,“我也忍不住看他,结果不留神摸错根弦,你猜怎么着?他听出来,转过脸看了我一眼呢!”
“他还懂音律?天呐,官位又高又英俊还知情趣,早知道我也故意弹错,叫他注意到我,说不准就看上我,让我和他一夕欢好呢。”又一女羞答答地说。
众女吃吃地笑起来,“哪有这等美事!”
沈宜棠忍不住问:“诸位姐姐妹妹,你们说的美男子是谁呀?”
“就是巡察使大人呀,坐在上首位置穿紫袍子的,你去跳舞的时候没瞧见?”
“没有。”沈宜棠努力回忆,“我进去的时候,那个位子上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