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山门,恢复如新,腐败的大地,重回坚实,枯萎的草木,再度芬芳。
曾经沉沦于外的弟子,长老,皆已回到了自然门中。
自然门已经恢复了往昔的风貌,不只是门派,甚至连整个郡县因为血月灾厄侵蚀而崩坏的环境,都开始恢复。
自然门的众人,皆知道这种变化源自于何方。
一个弟子,小心谨慎的端着茶水进入门派议事大厅,一个男子端坐于首座,眸子开合间,血光潋滟,浑身都透露着一股荒芜而腐朽的恐怖气息,仿佛整个郡县的灾厄,都在向他汇聚而来。
那端茶的弟子,并没有因为男子的恐怖气息而感到恐惧,他的心中,只有敬仰,还有三分悲伤。
男子接过茶水,但一些诡异的气息从他身上流露出来,茶杯瞬间腐朽,茶水也变得恶臭不堪,端茶的弟子看见这一幕,甚是惊慌:
“我再去给你端一碗。”
而那男子却只是淡笑着,轻轻一挥手:“不要紧,给我吧。”
男子接过茶水,缓缓品之,纵然茶水腐败,但也足以作为维持生命存续的重要水分。
在那一天来临时,他必须死,但在那一天来临前,他不能死。
生命,从来都是如此的矛盾。
男子喝下了这一碗被灵界侵染的腐败茶水,然后问道:“我的父亲呢?”
弟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道:“掌门他……去寻找无需牺牲你,也能镇压灾厄的方法去了。”
男子微微垂眸,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父亲难以接受此事,但他也也能理解,只是希望,父亲能够尽快面对现实,因为,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自然门掌门带着两个随从,跋涉于路上,不时环顾左右,周围的景色依旧有一种扭曲的失真感,地面与植物也有荒芜之感。
“现在还是白天,走快一些,若到入夜,灵界显现,便是难行了。”
被血月灾厄侵蚀的地域,最明显的征兆,便是白天与黑夜的截然不同,白天还能维持常世之景,一旦入夜,灵界便会自然而然的主宰一切。
即便有巫舍身镇灾厄,也只能稳定这种情况,让灵界无法过分侵蚀现实,但也无力逆转这般态势。
自然门掌门催促着随从,快步而行,目光有着掩不住的焦虑。
儿子气魄豪勇,舍身镇灾厄,庇佑一地之民,如此伟业,他作为父亲,心中有着三分骄傲,觉得这个儿子虽然背弃了宗门,让列祖列宗面上无光,却也没有丢掉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脸。
但是,要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送自己儿子解脱,纵然他是一条江湖老狐狸,速来心狠手辣,但他也做不到。
子以父为天,父以子为根,亲情二字,当真难言。
而他作为老练的江湖人,最是清楚光是悲伤根本无济于事,还需行动起来才能解决事情,所以他马不停蹄便赶了出来,试图找到一个解救儿子的办法。
第一站,便是要前往恩阳,求见巫祖。
哪怕舍了脸面,甚至舍了自然门的基业,他也要救下这个既让他感到骄傲,也让他感到伤心的儿子。
人形的血月灾厄在各地接踵出现,让天下皆陷入了恐怖之中,与此同时,因为巫道能镇治血月灾厄的缘故,恩阳作为巫道起源与发扬之郡,已成天下的中心,各地富商以及高门大户,纷纷将基业搬迁而来,气象之繁华,堪称此世之最。
自然门掌门也在恩阳中见到了许多熟人,往昔结下的人脉发挥了作用,层层请托,也真让他打通了门路,获得了觐见莫夜煌的资格。
往昔偏僻的边陲城镇,此刻已成巫城,数之不清的武者,在此研修着巫道的奥义,待到修行出巫术,成为正式巫者后,这些人才会前往黑虎城进一步修行,力求晋升巫师之境。
边陲城镇为了容纳那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人,早已扩建了不知道多少次,而在城中,一座幽静的庄园,便是这边陲城镇的圣地,因为这是巫祖落足之地。
“巫祖有大能,虽然真身远在其他地方,但却在这巫道起源之地留下了一道分身,让人得以觐见,只是觐见名额甚是难求,若不跑个两百环任务,根本拿不到名额,我们神锤门将这个名额让给你,也是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
神锤门之主带着自然门掌门来此,沿途甚是唠叨,将其中瓜葛分说的清楚,自然门掌门神情微微有些复杂,虽然天下大变,但江湖中人好名之惯例却未曾改变,他儿子的事迹,在这些时日来也传开了,也引得各方传颂,甚至这个神锤门之主,也愿意看在他儿子的面子上,将这珍贵无比的觐见名额让出来。
因为,当他儿子使用终极巫术舍身镇邪祟时,已借此超越了巫师的境界,踏足了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巫之境。
在巫道内部的划分中,大巫之境,已经非常接近武道传说之境了,至于到底有多接近,却因为争议许多的缘故,难做定论。
这让自然门掌门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恍惚之感,他这个当掌门的,一辈子在江湖里打滚,虽然他的确能打,但平时皆是斩杀山匪头子,绿林首领,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江湖顶尖高手的职称,还是多亏了朋友们日夜吹捧才拿到手的。
结果他那个弃武从巫的儿子,没有努力搭建人脉,没有缔造什么战绩,却已是天下公认的绝世高手。
这让自然门掌门顿时觉得甚是唏嘘,神锤门之主没有名额,不敢进庄园,自然门掌门只能自己进去。
幽静的庄园,根本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事实上,如果是以前,自然门掌门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分身,因为这很不武道,但念及他要面对的人是巫祖,也就将信将疑起来,在庄园内漫步着。
走着走着,路过一个池塘旁的凉亭时,自然门掌门骤然止步,他隐隐觉得这个凉亭有一种说不清的模糊感,仿佛游离于现实与灵界中,然后他便下意识的举步而去。
接近凉亭之时,视线骤然变幻,他看见了一个浑身被阴影覆盖,看不清面目与形体的存在,这存在,并非莫夜煌的本尊,而是他以导演之眸形成的分身。
莫夜煌端坐在凉亭中,俯瞰池塘,池塘之中,几朵睡莲,几许浮萍,浮在如镜之水面,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
“在古老的岁月之前,人类乃无助的弱者,因为在那时,天地间中的万事万物,皆是不可名状的大恐怖,而这大恐怖,可曰风雨雷霆,可曰水火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