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液,从登记处雕花窗棂间流淌进来,在青石地板上烙下斑驳的光纹。李当归眯起眼,看着空荡的大厅——那些先一步进来的神力者竟全无踪影,唯有几张散落的登记表证明这里曾有人来过。
"奇怪"雀翎的骨铃在寂静中出清响,"方才至少有三四十人"
静姝突然"咦"了一声,红色裙摆旋出个欢快的弧度,指着厅堂深处:"那儿有个老爷爷在睡觉!"
阳光最盛处,一位白眉垂颊的胖老者正仰在太师椅上小憩。
他胸前挂着的菩提串随呼吸微微起伏,手边半盏清茶还冒着袅袅热气。
正是白虎城德高望重的花生大士。
李当归整了整衣襟,上前深深一揖:"晚辈见过大士。"
阳光恰在此时偏移角度,照亮了他腰间双剑——长剑"辞故人"如秋水乍现寒芒,短剑"见新雪"似新霜流转银光。
花生大士的眼皮突然颤动。
他睁开眼的瞬间,慈祥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可当目光触及那两把剑时,整张脸如同风化的石雕般凝固了。
茶盏从松弛的指间跌落,在青砖上摔得粉碎。
"是是她的剑"老人的声音轻得像梦呓。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掐住掌心,掐得骨节白也浑然不觉。
几粒金尘飘过他的白眉,在阳光下宛如时光的碎屑。
李当归心头一紧。
他早知道母亲与花生大士有旧,却没想到这两把剑会让见惯风浪的长者如此失态。
静姝踮着脚尖凑到案前,五指在老人眼前调皮地晃了晃:"太阳晒屁股啦——"
"静姝!"李当归急忙拽回她的手腕,却听见雀翎倒吸一口凉气——花生大士的长袍袖口,竟隐约透出一丝血色。
老人掐得太用力,指甲已经陷进肉里。
"无妨无妨"花生大士终于回神,掏出手帕擦拭额头的冷汗。
他试图恢复往日笑颜,可嘴角的弧度却像挂着千斤重担:"老夫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
话到一半突然哽住。
老人的目光从双剑移到李当归脸上,在那双肖似其母的眼睛上停留许久。
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像是欣慰,又像是更深沉的哀恸。
李当归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半步。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粗布衣襟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腰间的"辞故人"与"见新雪"随着动作轻碰,出清越的铮鸣。
"大士,"他声音很轻,却让花生大士手中的菩提串突然绷紧,"我已经明白了,您和玉罗城主之所以说我是故人之子想必是因为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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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大士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案几上的茶汤因此晃出细碎波纹,倒映出老人突然恍惚的面容。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雪白的长眉——那里曾经如墨般漆黑,能挽成最时兴的公子髻。
"是那老道士多嘴了吧"花生大士苦笑,目光穿过李当归,仿佛望向某个遥远的午后,"汀兰若在,定要拿见新雪敲他的脑袋。"
静姝突然"噗嗤"笑出声,黑色的梢在阳光下像簇跳动的火焰。
花生大士的视线被她吸引,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盯着少女桃花般的面容看了许久,突然喃喃道:"跟这丫头长得真像不过汀兰更更"
老人突然噤声,像是咬到了舌头。
他匆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可李当归分明看见——那茶盏早已空了。
"大士见过我母亲使剑?"李当归适时转移话题,手指轻抚腰间的"辞故人"。
剑柄上缠绕的青色丝绳已经褪色,却依旧结实——就像某些记忆,历久弥新。
花生大士的神情突然鲜活起来。
他松弛的眼皮下迸出年轻人般的光彩:"三十年前玉罗城的中秋夜宴,汀兰一袭白衣自月下掠过,双剑出鞘的寒光压过了满城灯彩。"
老人的手指不自觉地比划着剑招,"那般风姿呵呵,当晚就有七个世家子为她决斗,玉罗城主——堂堂一城之主——差点把祖传的玄璧都赠了出去。"
雀翎灰白的瞳孔微微扩大。
她难以想象李当归口中那个在百草堂药柜里留下简朴笔记的温柔妇人,曾经竟是这般惊艳绝伦的人物。
宁芙突然开口:"剑法如何?"她的寒螭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三寸,显然更关心武学造诣而非容貌。
"哈!"花生大士拍案大笑,震得案上笔墨乱跳,"三剑就挑飞了当时天剑传人的玉簪!那老顽固至今不肯留长,说是要铭记败绩!"
李当归怔怔地看着自己粗糙的掌心。
母亲的双手采过药、熬过汤、握过锄头,却很难想象它们能挥出那样惊艳的剑光——原来母亲把所有的锋芒,都藏进了柴米油盐里。
静姝不知何时凑到了案前,双手托腮眨着眼:"老爷爷也喜欢过当归哥哥的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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