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寂静,草丛中秋虫低吟浅唱,偶尔一只野猫悄无声息从空荡荡的巷口掠过,几步跃上墙头,没入沉沉夜色。
一辆马车停在永安侯府的角门,驾车的马戴了笼套,避免发出声音。
一名头戴幕篱,身形纤细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闪身进了打开的角门。她全身上下都被直垂到脚踝的黑纱笼住,看不清模样。
女子进去后,角门无声无息关上,马车也飞快地离开了。
永安侯赤着上身平躺在榻上,一名眉眼细长的粉衣婢女跪坐着,手拿一只小小的白色玉瓶,往手心里倒了一点散发着草药香气的花露。手心相对将花露化开后,便用柔腻温热的手掌在永安侯身体几处穴位上缓缓按揉。
床榻四角挂着镂刻石榴纹的鎏金熏香球,略带腥味的浓烈香气从熏香球中缓缓溢出,在床榻间弥漫开来。
那是麝香的味道。
房门轻轻推开,头戴幕篱的女子缓步走进房中,来至床前屈膝行礼,“侯爷。”
永安侯抬了抬手,那名粉衣婢女恭恭敬敬地起身下榻退了出去。
女子摘了幕篱,露出温婉柔美的面孔,正是不久前太子李无殇从永安侯府带走的檀若。
檀若解下外衫挂在玉石屏风上,熟练地在手心倒了花露,一面替永安侯按揉,一面将太子这些日子的动向钜细靡遗地禀报了。
听到太子宠幸郭茜的荒唐事,永安侯冷哼了一声,“这个蠢材,居然做出这种丑事来。”
檀若轻声笑道,“太子这几日都留宿在郭姑娘房中,我和盼儿姐姐这才得了清闲,否则还要晚些日子才能来见侯爷。郭姑娘来的第三天,盼儿姐姐就给她服了药,就算太子日日留在她房中,她也不会有孕。”
永安侯笑得十分讽刺,“盼儿多此一举了,那郭茜原本就是只不生蛋的母鸡。”
檀若没有丝毫惊讶,只是轻轻一笑,“侯爷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垂头笑了笑,轻声道,“檀若月事已经迟了十几日……以后怕是不能经常回来伺候侯爷了。”说着眼波流转向永安侯看过来。
永安侯勾起嘴角,抬手在檀若光滑娇嫩的脸颊上摸了摸,低声吩咐,“把衣服脱了。”
檀若解了中衣,又脱去里衣,顺从地躺到永安侯身旁。
床帷落下,床帐很快摇晃起来,熏香球下悬挂的小铃铛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
蒋太医坐在绣墩上,表面沉稳端凝,内心波澜万丈。
今日太子进宫面见皇上,说他的一位侧妃胸口烦闷,时常恶心,想请一位太医去给诊治一番。这症状听起来颇像是有了身孕。
宫里人人皆知太子多年未能生育,这一点让皇上十分不满意。不过近来太子大有时来运转之相,在朝中威信日隆,若是那位侧妃真的有孕,这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不知怎么回事,这个美差居然落到了正在太医馆典籍堆中埋头翻书的蒋太医头上。
蒋太医莫名其妙被带到了太子府,坐在幽香袭人的床榻旁,小心翼翼将手指隔着轻薄的鲛绡按在一只细白皓腕上。
太子端坐在桌案边,喜气洋洋地望着他。
蒋太医一上手,心就往下沉了沉。怀孕妇人脉象跳如滚珠,极易辨察,而这名女子除了气血不畅外,并无任何怀孕迹象。
蒋太医认命地暗暗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若是好事也不会落到我头上。不,就算原本是好事,落到我头上也会变成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