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李无疾照例把耳朵贴在沈青芜的小腹上,过了一会儿忽然欣喜地抬眼看着他的王妃,“他动了!”
沈青芜指尖绕了一缕秦王的头发,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她几天前就能轻微感觉到胎动,跟李无疾说了之后秦王便心心念念地想要亲自感受一下。
“真的在动。”李无疾坐起身来,将手掌覆在沈青芜小腹上,感受掌心下细微地颤动,笑容里突然多了几分孩子气,“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
沈青芜笑着伸出手,“他现在有我的手掌这么大,有小手小脚,五官也都有了轮廓,是个小小的人儿了。”
“儿肖母,他应该长得像你。”李无疾想象了一下,一个莲藕样白白嫩嫩的小娃娃,长着沈青芜的眉眼,真是怎么想怎么可爱。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和自己的孩子见面了。
两人拥在一起闲聊,沈青芜白日里睡多了,晚上反而不太困,想起日间听刘嬷嬷讲的八卦,便问李无疾,“听说太子召了许多歌姬舞女到府中,为此还被御史台那位贺大人参了几本,那些参奏的折子皇上看了吗?”
李无疾摇头,“都被内阁压下来了。”
“哦?”沈青芜有些意外,“竟然不是永安侯压下来,而是内阁压的?”
“我看了两本折子,御史台只知道太子频繁召歌姬舞女,并不知道内里的根本原因。”
沈青芜转了转眼珠,“根本原因……莫非,太子殿下急于有后?”
李无疾眉头微皱,看神色显然是不想就此事多说,转开话题道,“皇上虽然精神好了些,但伤及元气,朝中之事基本不再过问。他这两日让李长风给逊儿算一算命数,李长风举一反三,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玉石,内里有天然生成的红色篆书,写的是‘逊为帝’。皇上看后十分高兴,叮嘱他秘密收藏,莫要声张。”
沈青芜失笑,“李长风还真是会揣摩圣意。不过他这‘龙兴之相’能说服内阁众位大臣吗?”
李无疾笑道,“那块玉石做得倒是挺逼真。太子若是不犯大错,即便李长风有本事把‘逊为帝’这三个字写到天上去,内阁也是不愿令立储君的。”
沈青芜把李无疾那一缕头发缠来绕去,心想朝中之事真是比这发丝还要纷乱无序,互相牵连,彼此制约。太子这些年来的表现,那些大臣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他平庸无能且心志不坚定,却也不得不违心地扶持他,只为了能让朝局安定。
想要把李逊扶上皇位,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地宫里那块天机石,恐怕还要等很久才能带回去交给吴博士。
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她可以安心地把孩子生下来。
漫无边际地想着,沈青芜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着的。一夜无梦,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李无疾早就上朝去了。
洗漱更衣,来到外间,阿七阿九已经将早点摆了一桌子,不过每一样只有一点点,吃两口就没了。
刘嬷嬷一脸担忧地问,“娘娘,你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自在?”她始终对外面买进来的那一碟子剔骨肉耿耿于怀,昨晚又悄悄叮嘱了阿七阿九好半天。
“没有,我好得很。”沈青芜笑道,“阿七阿九也都吃了,她们也都没事啊。”
刘嬷嬷松了口气,又说道,“娘娘,你现在跟阿七阿九不能比,你是有身子的人,仔细些没坏处。”
沈青芜一听就知道刘嬷嬷接下来要长篇大论地列举那些需要她“仔细些”的事项了,连忙打断她,“嬷嬷,今天又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刘嬷嬷本想继续把要说的话说完,但她突然想起昨天打听来的一件事。因为麻五的剔骨肉,她忘了把这个八卦跟沈青芜说。
“还真有一件,是太子的事。”刘嬷嬷笑道。
太子为了早日留下龙种,不仅频繁宠幸檀若,又效仿晋王,收了许多貌美的宠妾。不知是不是“操劳过度”,正值壮年的太子竟出现了“精力不济”之症。美女当前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太子恼羞至极,又怕此事声张出去,不敢去请宫中御医,便让谋士去找坊间精于此道的大夫。
有个姓杨名方的谋士,找来一个他的同乡,那人姓王名药,是个江湖郎中,有祖传的偏房,有奇效而不伤身。杨方的老爹就是吃了王家的药丸,才在五十高龄得了杨方这个老来子。
太子得知此事自然是喜出望外,不敢让杨方把王药带进太子府,就在外面找了个僻静的院子,带了檀若和另一名美妾偷偷摸摸过去。
杨方则带着自己过门不久的续弦娘子亲自动手把房屋都收拾了一遍,还把续弦娘子留在那里伺候太子三人。
王家那祖传的偏方确实有奇效,太子服下后便觉龙精虎猛,燥热难耐,偏偏此时檀若和那美妾去沐浴了。太子没头苍蝇一样团团乱转,半天也没找见,回头看到廊下立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便拉到房中宠幸了。
刘嬷嬷道,“娘娘,说起来那位续弦娘子您还见过呢。她姓郭,单名一个茜字。”
沈青芜回想了一下,当初她头一次去太子府赴鸿门宴,郭茜和阮瑶这对姑表妹曾设计想让她出丑,最后反被她放蛇吓破了胆。
不过是数月前的事,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而当时邀请她赴宴的木昭滢,已经不在人世了。
沈青芜叹了口气,好奇地问道,“这位郭姑娘怎么会下嫁给一个谋士?”
那时皇后和秦王还不曾冰释前嫌,为了报复秦王,皇后苦心搜罗了京城官员家中身有暗疾不宜生养的闺中贵女,郭茜也名列其中。以她的出身,即便是不能生养,也能嫁个不错的人家。
嫁给一个谋士做续弦,委实是下嫁了。以她的脾气秉性,怎么会甘心呢?
刘嬷嬷叹了口气,“这位郭姑娘也是命苦,郭家大娘子原本给女儿议了门不错的亲事,男方是她远房侄子,家境殷实,人口也简单,郭姑娘就算不能生养,嫁过去也不至于遭白眼。后来皇后为殿下选妃,郭姑娘的画像也被送进宫里,虽然选妃不成,但郭姑娘心气儿高了,非王孙贵族不嫁。结果亲事还没议成,郭家大娘子突然染病,没俩月人就殁了。后来扶正的那位大娘子做妾的时候没少受郭姑娘的气,就是她做主,把郭姑娘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杨方做续弦。”
杨方为了行事隐秘,日后好向太子邀功,才想到把自己刚过门的续弦娘子拉过去当婢女,没想到竟是伺候到了太子床上去。若是这续弦娘子能借机留下龙种,他也能趁势飞黄腾达,可偏偏当初媒人就跟他讲过,这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哪里都好,就是不能生养。
杨方平白无故给自己挣了顶绿帽子,心塞欲死,却又不敢跟太子说实话。太子春风得意,顺势又把郭茜带回了府里。
说来也是巧了,那院子的房东正是刘嬷嬷的一位好姐妹。杨方赔了夫人又折兵,满心郁闷无处诉说,交房钱的时候吃了几杯酒,借着酒劲儿跟房东倒了倒苦水。刘嬷嬷便也知道了这个隐秘的八卦。
沈青芜听得目瞪口呆,端着粥碗都忘了喝,突然觉得小腹针扎一样刺痛了两下。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伸手按住小腹,但那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她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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