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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河中密谈（第1页）

京城御津河中，每到夜幕降临，便有点点灯光散于河面，那是河岸边“清梦酒楼”专门固定在河中的小食船。每条船上设一张桌，点一盏羊角宫灯，由艄公将客人送到座位上，伙计乘船往返运送酒菜。

客人坐在小船中，仰头可见满天星，低头可赏水中月，对酒吟诗，十足风雅。

其中一条船上坐着两位年轻公子，其中一位正是翰林院编修方择安，坐在他对面郁郁不乐的是他的好友汪懋生。

汪懋生和方择安是同科进士，位列二甲十三名，被派去庑州蓬远县做知县。上个月刚刚被罢了官，几天前才回到京城。

三杯酒下肚，汪懋生便叹着气说道，“我昨日被大伯父狠狠骂了一顿。当日我离京赴任时，他再三叮嘱我稳妥行事，莫要鲁莽冲动。结果我还是捅了篓子。”

汪懋生的大伯父在户部任职，早就为他谋划好了升迁之路，只要他安安稳稳在蓬远县待到任职期满，就能调任州府，做几年州官攒够了资历，再顺理成章调回京城。

方择安摇头苦笑，“听父亲说，你罢官的消息一传回来，汪伯父就气得差点吐了血。你呀，太沉不住气了。”

汪懋生重重呼出一口气，“你不知道，我已经忍无可忍了。那高闯仗着跟皇后和永安侯是同族，横行乡里，全县的良田，几乎近两成都姓了高。那些没了田地的农民，只能租他的地，辛辛苦苦忙一年，到手的粮食都不够养活一家老小，不想活活饿死就只能被迫离乡背井。”

汪懋生越说越气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些胥吏更可恨，收取了高闯的好处，竟然在县衙附近偷偷设了路卡，来告状的百姓全都被他们拦下，但凡是与强占农田有关系的，都被他们打着县衙的旗号赶了回去。我若不治一治他们，恐怕等离任时，我在蓬远县的官名早就臭不可闻了！”

方择安又帮他斟了杯酒，劝道，“地方官本就难做，尤其是知县。俗话说，‘流水的知县铁打的胥吏’，你要想做成事，必须要倚靠衙门里那些本地差人。他们敢私设路卡，恐怕也是上一任知县有意纵容。你想矫枉过正，哪是那么容易的？”

汪懋生被罢官的一个关键理由就是不擅管理，自县丞之下皆怨声载道。

“难道要我与那种蛀虫同流合污吗？”

汪懋生抓起酒杯又要一饮而尽，方择安按住他的手腕，“酒要慢饮，事要缓行。前任知县不敢跟高闯硬碰硬，无非是畏惧背后的永安侯与皇后。你想查高闯，不能从下面查，只能从上面查。”

汪懋生叹了口气，“我倒是想过通过大伯父直接向皇上递折子，可惜刚收集完证据，就被罢了官。”

方择安摇了摇头，“幸好你被罢了官，否则连汪伯父都要受牵连。自从先太子病故，朝政几乎都把持在永安侯手中。但凡与永安侯有关的折子，都到不了皇上手中。”

汪懋生呆呆望着他，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抬手狠狠拍了一下额头，“我真是糊涂了！好险，好险！”

连呼几个“好险”之后，他又沮丧起来，“这么说，那些被抢了农田的百姓，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方择安想了想，低声道，“你若是还想为他们出头，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见一个人，只是不知你敢不敢见？”

汪懋生好奇地问道，“是谁？”

方择安抬手，比出五根手指。

汪懋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五……秦王？可是秦王只会带兵打仗，这些事他怎么会管？听说他嗜血好杀，连手无寸铁的女子都下得去手，那些百姓的死活，他会放在心上吗？”

方择安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京郊余和县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汪懋生点点头，愤愤道，“哼，那位谢知县可真是胆大包天，天子脚下竟然还敢强占良田逼死人命。”

“那谢知县也是手眼通天，有了永安侯做挡箭牌，才敢如此肆意妄为。你可以知道，这件事是谁捅到京兆府的？”

“不是说有江湖侠士打抱不平，把谢知县的儿子种在了地里，又护送苦主婆媳到京兆府告状的吗？”

“据我推测，那些江湖侠士就是秦王派出去的。”

汪懋生半信半疑，“皇后不喜欢秦王，秦王又与永安侯不睦，他想要抓些把柄对付永安侯，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但是，他会如此大费周折吗？”

“秦王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百战百胜，足见其谋略过人，绝非一般武将能比。就拿余和县的事来说，若是直接将苦主婆媳送到京兆府，谢知县定会向永安侯求救，只要永安侯发话，这件事便会被压下来。所以要先将谢知县的儿子种在地里，让百姓们相信这是‘报应’，百姓便会口口相传，很快就能传到京城。在这种舆论压力之下，京兆府不得不严查。”

汪懋生听完方择安的一番分析，沉思片刻，恍然点头，“我明白了。皇上笃信神鬼之说，上天已经降下报应，京兆府若是不严查，那就是违抗天命，万一传到皇上耳中，那可是不得了。而且，听说谢知县的儿子病得不轻，他肯定先顾着救儿子，想不到立刻去向永安侯求救。等永安侯收到消息，已经晚了好几步了。这个布局可真是太妙了！不过，你怎么能肯定背后谋划之人是秦王？”

方择安吃了一片鱼脍，擦了擦嘴角，不疾不徐道，“因为在此之前，还出了一件事，一件轰动京城的事。”

汪懋生连忙问，“什么事？”

“平宁侯次子潘瑾被小鬼索命的事。”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汪懋生咬牙切齿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姓潘的小混蛋就该千刀万剐！竟然祸害了那么多无辜幼女！病死真是太便宜他了！”

方择安轻声说道，“据我推测，他不是病死，是被人毒死的。下毒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王刚刚迎娶进门的王妃，姓沈，名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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