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了沈青芜的话,又看到那玉牌上的字,心中已经有所动摇,对永安侯和寿阳郡主不再如之前那般深信不疑。此时听到寿阳郡主来请安,这原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她却不免多想了一想。
寿阳郡主明知今日秦王妃会进宫谢恩,与皇后单独说话,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间来请安?
她忽然又想到,两天前寿阳郡主进宫叙话时,曾说过要安排赏花宴,约莫要忙五六天,这几日便不进宫来了,怎么今日突然又来了?
莫非是心虚,来打探消息?
如此一想,便顾不上悲伤,连忙收起樱桃,掏出锦帕拭去眼泪,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本宫与王妃说几句话,请郡主在偏殿吃茶,稍等片刻。”
宫女答应着去了。
沈青芜取出清颜膏,双手递给皇后,“娘娘,这是神医配置的清颜膏,涂抹于眼周及眼皮上,可消去红肿。”
皇后看了看她,接了清颜膏,依言涂抹了一些,闭目片刻之后,果然觉得双目清爽,酸胀尽消。
沈青芜又低声道,“娘娘万不可露出破绽,一切以皇长孙为重。”
皇后心中猛地一跳,“你说什么?逊儿……他们要对逊儿做什么?”
沈青芜连忙示意皇后放轻声音,轻声道,“臣妾只是提醒娘娘。有娘娘在,就能庇护皇长孙的周全。若是娘娘露出破绽,被凶手加害,那皇长孙在宫中便会孤立无援。”
皇后沉思半晌,缓缓站起身来,“本宫明白了。你今日所说,本宫自会想方设法查证。若你说的都是实情,我自有主张。若你和李无疾联手蒙蔽本宫,妄图挑拨离间,本宫也自有办法让你们付出代价。”
沈青芜双膝跪倒,“臣妾所言句句属实。殿下和娘娘是为给先太子报仇,护住皇长孙;臣妾是为了替应姐姐夫妇报仇,为方家孤女求一个公道。虽然所求不同,但仇人都是同一个。臣妾自知人微力薄,单凭一己之力难以完成此事,只能倚靠殿下和娘娘。只要能报仇,殿下和娘娘有任何差遣,臣妾定然万死不辞。”
皇后定定地望着她,“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对秦王言听计从,把这些话带到本宫面前的?你倒是个有情有义,有胆有识的。起来吧。”
沈青芜起身,低头道,“茶水有毒之事,恐怕还要遮掩一下。”
皇后悚然一惊,莫非寿阳郡主是为这件事来的?她忽然想起来,寿阳郡主也往昭阳宫中送过几名宫女。
会不会是她授意那些宫女给沈青芜下毒?
如此一来,沈青芜自然不能将先太子死亡的真相说给她听,她与秦王之间会愈发剑拔弩张。
皇后神色肃然,问道,“如何遮掩?”
寿阳郡主坐在偏殿之中,笑吟吟说道,“我方才看外面的花开得正好,你们去采一些来,将这些花瓶里的花都换一换。多让娘娘看些新鲜的花,她心情才会好。”
宫女们转身出去摘花,寿阳郡主独自摆弄着美人觚中的两支菡萏。
一名面容平和,年纪稍大的宫女悄然走进偏殿,来到寿阳郡主近前,躬身行礼。
寿阳郡主将一片顶稍发黄的花瓣揪掉,轻声问道:“王妃在里面待了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
“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奴婢不知。王妃一进去,皇后就将人都遣了出来。”
寿阳郡主皱了皱眉,“她在里面这么久,你什么都没听到?”
宫女连忙跪下,“奴婢遵照郡主吩咐,将茶水奉上后就立刻出来,没有在殿中停留,也没有靠近。”
寿阳郡主自言自语道,“她若是喝了那茶水,此时应该已有迹象,为什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正在此时,守在殿外的一名宫女匆匆跑来,焦急地道,“郡主娘娘你快去看看吧,皇后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打了王妃一个耳光!”
寿阳郡主霍然起身,“怎么回事?”
那宫女仓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到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接着就听到皇后怒骂王妃。奴婢们怕娘娘贵体损伤,连忙推门进去,就看到皇后狠狠打了秦王妃一个耳光。”
寿阳郡主忙问,“秦王妃是何情形?”
宫女被问得一怔,回想了一下当时看到的情形,才含糊着说道,“秦王妃,就捂着脸站在一边,后来皇后又骂了她两句,秦王妃就哭着走了。”
“走了?”
“嗯。”宫女怔怔地点头,“皇后说不想看见她,秦王妃就哭着走了。郡主娘娘,您还是快去看看皇后吧!”
寿阳郡主一边朝正殿走,一边心中暗想:看来秦王妃没有喝那杯有毒的茶水,她是来不及喝,还是察觉了什么?
她走进正殿,扫视了一圈,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这是怎么了?”
皇后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嘴唇抿得紧紧的。
几个宫女太监忙成一团,地上不仅有茶杯的碎片,连窗边养鱼的瓷盆都被皇后的怒火波及。
一个小太监捧着直挺挺的黄金尾瑟瑟发抖。
寿阳郡主走到皇后近前,行礼之后才温声说道,“气大伤身。你看你,这些年好不容易修的心气平和了,怎么让一个小庶女气成这样?这黄金尾是你最喜欢的,都养到这么大了,多可惜啊。”
皇后缓缓舒了一口气,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我都小看了这秦王妃,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庶女。若不是我早知道秦王的底细,今天就要被她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你可知她今天与我说了些什么?”
寿阳郡主笑道,“自然是说些奉承讨好的话,还能说什么?”
“说出来恐怕你都想不到。她跑到我面前夸耀秦王的功绩,又将太子和晋王贬损一通,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想让我暗中帮扶秦王。你说她可不可笑?”
寿阳郡主大吃一惊,连忙摆手让宫女太监暂时退出去,悄声问道,“难道秦王要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位?”
“秦王肆意妄为,他有这个野心也并不稀奇。不过今日的事不像是他的安排,我听着倒像是那小庶女自己的主意。”皇后轻蔑一笑,“她自以为舌灿莲花,能说服我,实则言辞浮夸,言语混乱,破绽百出。”
“她一个低品小官家的庶女,能嫁入王府,必是有些野心与手段的。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这小庶女野心这么大,当上王妃还不知足。她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知哪一会儿就玩火自焚。你就当看个乐子,何必为此大动肝火?是不是这两日又梦到馑儿了,才如此心绪不宁,被这小庶女点燃了火气?”
皇后看了看寿阳郡主,缓缓点了点头,“是啊,我又梦到馑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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