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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陪嫁香炉（第1页）

沈青芜本打算等大婚之后找个机会，亲自去趟云小娘的故乡，打听一下那口小箱子的来历，听了陈子山的喃喃自语，不由眉头微动。

陈子山看着那箱子，神情中一时迷茫，一时困惑，一时又掠过几丝痛楚，显然陷入了某段往事，又被勾起了对故人的思念。

沈青芜静静旁观，没有出声打扰。

陈子山自己回过神来，抬袖拭了拭泪，叹了口气。

“先生请用茶。”阿七给陈子山重新倒了一杯茶。

“有劳。”陈子山小心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两口。

沈青芜温声问道，“先生曾见过我小娘这口木箱吗？”

“见过。”陈子山连忙放下茶盏，点了点头，又解释道，“不过不是在兰谣那里见过，是，是……”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

沈青芜看着那箱子，“小娘是病逝的，家人害怕她的遗物上有病气，将她日常应用之物全都烧了或是丢了。这箱子是小娘回京时运回来的，运送过程中混入了其他杂物中，被堆放在库房里。小娘或以为箱子途中遗失了，便没有寻找，也没有向我提起过。前些日子偶然才找到，先生若是早来些时日，也看不到小娘这些遗物。”

陈子山神情似有触动，望着那箱子眼睛又有些发直。

沈青芜继续说道，“箱盖上刻有云纹，角落处刻有‘云’字，我想应该是外祖父特意为小娘定做的。”

陈子山张了张嘴，“这，这箱子……”却又似乎想到什么，吞了口口水，将后面的话也吞了下去。

沈青芜起身走到桌前，亲手将箱盖打开。这箱子虽是木匠重新做过，却看不出什么新作的痕迹。那木匠手艺精湛，脑子也很灵活，见箱子是旧物，便做旧如旧，将新作的痕迹都精心磨出旧痕。只是那些夹层木板有所损坏，安不回去，箱子里面的空间比之前略微宽敞了一些。

“先生，这便是小娘的遗物。”

陈子山站起身来，先踌躇了片刻，对故人的思念终究占了上风，迈步走到桌边，离着一段距离，屏息凝神向箱中看去。

沈青芜将上一层的四个匣子一一取出，放在陈子山面前。

“这些或许先生都见过。”

陈子山迟疑了一下，说了声“失礼了”，小心地打开一个匣子，眼睛睁大了些，眼底又涌上些泪水，“这，这是云伯父为兰谣特意定做的。”

云家是经营香料铺的，云兰谣自幼接触这些，对样式精巧的香炉十分喜爱。云老爹便花了大价钱，请人定制了金银玉瓷四个香炉，都是流云纹饰，分别加入梅兰竹菊等花样。日后云兰谣成亲，这是一份相当拿得出手的陪嫁。

云家与陈家早有定亲之意，云老爹这份陪嫁自然也让陈家父子都看过。

“还有一份香谱，是云伯父的祖父传下来的，兰谣十分喜欢，从小就常常翻看，云伯父便说，日后送她做嫁妆。”陈子山吸了吸鼻子，又叹了口气。

沈青芜将那装着香谱的匣子也捧出来，“先生说的应是这个吧？”

陈子山小心地打开，看到那些泛黄的纸张，闻到纸上经年未消的香气，一时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是，是……”

他颤着手，轻而又轻地摸了摸封皮上一点浅淡的印记，喃喃道，“那次我摘了好些新开的桃花给兰谣，她说要制桃花香，却一不小心将花汁滴在了封皮上，虽然立即用棉布擦拭，却还是留下了印记，当时她十分懊恼……”

抬手擦了擦眼泪，长长叹了口气，“仿佛还是昨日的事，竟已过去二十多年，兰谣她，她……”

沈青芜想了一会儿，“先生若是方便，就将小娘这些旧物都带走吧。”

陈子山眼睛又直了，脑中反复回想方才听到的话，似乎听懂了，却又像一个字都没懂。好半晌，他才呆呆地问，“沈姑娘，你，你说什么？”

沈青芜放慢语速，再次说道，“我说，先生若是方便，就将小娘这些旧物都带走吧。这木箱连同箱中这些香炉与香谱，我从未听小娘提过一字。想来在小娘心中，这些原本就是她与先生的共同记忆，也只是她与先生的记忆，她不想。小娘在天之灵，想必也更希望这些旧物由先生保管。”

陈子山眼中再次涌出泪水。

“不过我只是体会小娘的心思，并未替先生多做着想。先生毕竟已经成婚，故人之物，或许不便留在身边……”

陈子山忙将涌出的泪擦去，点头道：“方便，方便的。我与兰谣之事，从未瞒过内人。有时说起与兰谣有缘无分，生生错过，内人还会安慰我。她是个极其宽厚善良之人，否则，否则我也不敢去沈家探望……”

沈青芜心下了然。陈子山这个柔弱实诚的性子，若是家有悍妻，一定是个惧内的，就算想念故人想得五内俱焚，他也不敢跑到沈家去探望云兰谣。估计探望云兰谣的事提前已经和妻子商量过，说不定还是妻子鼓励下才敢真正去做。

沈青芜轻声和阿七说了几句，阿七转身出去，很快便捧回一口新的木箱，与桌上那个大小相仿。

沈青芜将香谱和香炉一一放入新木箱中，“那我便替小娘做主，将这些旧物托付给先生。”

陈子山心情激动，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沈青芜又请他坐下，陈子山喝了几口茶，平稳了一下情绪，起身向沈青芜深深一揖，“姑娘一片孝心，纯然赤诚，在下定然不辜负姑娘的信任，好好保管云瑶的遗物，每日上香祷祝，祈求她下一世平安顺遂，多福多寿。”

沈青芜起身还礼，“先生有这份心意，我替小娘谢过先生。”

再次落座，沈青芜看向桌上的空箱，“这箱子小娘虽然也不曾提起，但我总觉得有些眼缘。所以我将它留下，想起小娘时看一看箱盖上的流云纹，还有刻的那个‘云’字，也算有个寄托。”

陈子山怔了怔，犹豫再犹豫，仿佛有两个小人儿正在他脑中激烈争论。

终于，其中一个赢了。

陈子山表情复杂地开口道，“这箱子，其实不是兰谣的，也不是云伯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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