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芜听到此处便皱起眉,转头看了看方零榆。
方零榆个子小,垫着脚尖努力把耳朵往窗户上凑,虽然听到了舅母说的那些话,却是一知半解,糊里糊涂。
妇人说完,有个年迈的声音虚弱地说道,“兰儿,你哥哥嫂嫂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与姑爷感情深厚,可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们孤儿寡母守着那个药圃,吃苦受累不提,还要遭人说闲话,这么下去怎么能行呢?”说到此处便是一阵有气无力地喘息。
应佩兰连忙劝道,“母亲,您别再说了,快好好歇着。”
那苍老的声音缓了缓,又继续说道,“你现在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能就这么荒废了。你嫂嫂这个表妹,我也见过几次,是个心眼实在,好相处的人。她那夫君也是念书人,家境殷实,家里人口也简单,你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
方零榆蓦地瞪大了眼睛,紧紧抓着窗台上的石砖,指节都泛了白。
应佩兰默然无语。
先前那妇人自然便是应观的妻子谢氏。只听她笑着说道,“要说我这表妹夫,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他们两口子成婚这么多年,我表妹一直没有生育,我那表妹夫也从未说过要纳妾的话,还是我表妹主动要帮他张罗。便是这样,他也不肯,说怕进门的妾室品行不好,闹得家宅不宁。我跟他说了妹妹的事,他一听就打心眼里愿意,直说妹妹这样的性子,真是千金难找。我表妹也说了,只要妹妹肯嫁,他家愿意风光迎娶,进了门算是平妻。”
应老太太看应佩兰还是低头不说话,有些急了,喘着气道,“兰儿,我也没有几天了,你就让我闭眼前了了这桩心事吧。”
应佩兰忙道,“母亲,您别这么说,您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好不好的我也不在意,只要你能有个归宿,我日后见了你父亲,也好有个交代啊。”应老太太又是一阵急促的喘息。
应佩兰连忙帮她抚后背揉胸口,好一阵忙活,应老太太才缓了过来,拉着应佩兰的手默默流泪。
应佩兰心中难过,也流下泪来。
谢氏趁机劝道,“妹妹就答应了吧。母亲身体不好,一大半都是因为替妹妹忧心。妹妹嫁了人,母亲心情一好,身体自然也就跟着好了。”
应老太太哭道,“兰儿,母亲求求你,你就答应了吧。”
“母亲……”应佩兰扶住应老太太,无奈地道,“这件事,我要先和榆儿商量。”
谢氏笑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你要是不放心就把她带过去。我那表妹夫最喜欢孩子,吃穿用度上肯定不会亏待榆儿。我是想着你嫁过去估计一两年就会生育,怕你到时候忙不过来。”
方零榆使劲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突然一转身朝院外跑去。
沈青芜连忙追上去。
阿七阿九正在院外等着,突然见方零榆红着眼睛跑了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沈青芜追上来,拉住方零榆的胳膊,“榆儿。”
方零榆转头扑进她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阿九茫然地问,“姑娘,方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沈青芜回头向院里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搂着方零榆走到院墙拐角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方零榆哭了一会儿便止住了,泪眼模糊地抬起头,“师傅,你说阿娘会答应吗?”
沈青芜看着那张一刻钟前还满是欢喜的小脸,心里叹气。为什么上天不能对这个孩子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