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眼灿若星辰,她如此坚决、坦诚,她一颗心比水晶还要通透,大蛤蜊痴望她许久,黯然垂眸。
心尖上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痛,大蛤蜊声线颤抖,“可是、可是,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海上那场大风浪,是我引起的,你爹爹……是我……”
牠姿态越来越低,几?乎完全跪趴在?她面前?。
“初上岸,你指着我说,我是杀人凶手,我那时不?懂,原来是忘记了。现在?终于想起来,就?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爹爹,害死了你娘亲。”
牠是擅长布梦的妖怪,遗忘是一种?保护,托那臭牛鼻子和小黑丫头的福,牠不?能再自欺欺人。
“娇娇,你杀了我吧。”
大蛤蜊双手奉上短匕,那刀柄上镶满璀璨的珍珠宝石,是牠从沉船中打捞而来,是牠诸多?藏品中最为珍爱。
但?自从遇见娇娇,宝刀便从第一珍爱降为第二珍爱,现在?,牠将宝物献上,决心用生命献祭。
“你杀了我吧——”
娇娇静静看牠,并不?接过那柄匕首。大蛤蜊一心求死,五百年苦修半点不?吝啬,小榻上跪趴不?动,虔诚、卑微。
凄苦的小半生都浸泡在?眼泪里,娇娇视线模糊,俯身抱住牠的肩。
“刀在?你手里,却剜在?我心上啊。你真是笨,既然初次见面时我就?认定?你是杀父仇人,却为何?迟迟不?对你动手?无名?几?次三番向?我讨要你,我都不?给,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大蛤蜊抬起头,仍是愚蒙无知?的一张脸,牠一只蛤蜊,牠懂什么?
娇娇笑了,想起她们之间发生过的一些趣事。大蛤蜊第一次做人,对人充满好奇,丢不?开,赶不?走,还总在?夜里爬上人的床榻,好奇把人摸来摸去。
翻身坐起,戳着牠脑门训,牠只觉得好玩,凑上来嗅,还试着张嘴咬,想尝一尝人的味道。
那些日?子,说是苦不?堪言,其实也甜如蜜糖,人和妖彼此都分外好奇,多?少个凄冷孤寒的夜,她们相拥着,两颗心贴得那样近,那样紧。
“我怎么舍得杀你。”
娇娇亲吻牠的唇,一下一下,又一下,“要怎么样你才会懂。”
说也说不?清楚,讲也讲不?明白,娇娇抓起牠的手揉向?心口,翻身倒下,“抱我,吻我,甚至吃掉我,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不?疯魔不?成活,这天杀的老天,这可恶的世道,娇娇早没了留恋。
她一件一件剥开自己,将纯洁的内里展示,大蛤蜊深深凝望着她,目光渐渐痴了。
“你最喜欢我的哪里?”娇娇问。
对血肉有一种?天生的贪婪,大蛤蜊俯身,手指点在?她心口。
“这里。”
好干净,好鲜活,想吃!想吃!
牠启唇含住,娇娇不?由哼吟出声,屈膝挺腰,抱紧牠。
迷乱至深处,膝弯搭在?牠肩头,脚尖不?住打着晃,娇娇想,就?这么死了也好,死在?牠手下,死在?这短暂小半生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长发纠缠,肌肤相贴,娇娇半阖着眼窝在?大蛤蜊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牠唇,“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头脑简单的大蛤蜊最是好哄,“听了,以?后都听,什么都听。”
娇娇满心欢喜,“以?前?的事,就?都过去,我们将来一定?会好的。”
“一定?会好。”大蛤蜊重复。
探身瞧一眼日?头,娇娇爬起,捡来衣裳穿好,“我去做两个小菜,吃完等天黑我们就?上路。”
大蛤蜊很乖地点头,窗台上有牠平日?偷溜出去捡回的树叶和干花,牠表情郑重,“小灰也要收拾东西。”
牠的水遁术一口气能遁出三里地,却还带不?了人,二人计划月中时刻趁夜离开。
可才刚过了晚饭时辰,外头院门“笃笃”被叩响。
大蛤蜊本就?是惊弓之鸟,顿时吓得一哆嗦,娇娇握住牠的手,低声道:“你藏进水缸,我去看看。”
疑心是臭牛鼻子去而复返,大蛤蜊连连摇头,死抱她不?松手。娇娇才同牠和好,他?们休想来坏事!
外头人喊:“娇娇,娇娇?”
年轻男人的声音,但?跟臭牛鼻子差得远。
“李阿大。”娇娇细声。
“娇娇,我来看你了。”外头又喊。
心弦微松,大蛤蜊仍不?放手,娇娇附耳道:“你听我的话,先藏起来,否则叫人发现端倪,破门而入,我们就?真的走不?掉了。记住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出来,千万别出来,否则一切都难以?挽回了,记住!”
大蛤蜊不?情不?愿进了水缸,娇娇整衣,胡乱应了两声,才懒洋洋拖着步子去开门。
门外李阿大带了两个跟班,身后竟还跟个陌生的黄袍道士!那道人率先挤进门来,一手持剑,一手罗盘疯转,“妖气!好重的妖气!”
娇娇心道不?好,然而为时已晚,她千防万防,竟把李阿大忘个一干二净,天底下不?是只有无名?一个道士。
不?过,这黄袍道人本领相较无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大蛤蜊就?蹲在?他?身侧石缸,他?还举着罗盘问:“那只蜃妖现在?何?处?”
娇娇装作不?懂,操起墙角扁担,“你是谁,闯进我家里来干什么?滚出去!”
“娇娇别怕,这位是我专门请来抓妖的法师。”
李阿大上前?,扭头使个眼色,两个跟班立即进屋搜查。
他?有备而来,娇娇斜握扁担挡在?身前?,“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