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被母亲追打着出了房门。
他紧紧带上房门,立在楼道里,听着母亲在身后拉门低声嘱咐:“还不快回去挺尸去,你老子才饶过你,别惹恼他扒你的皮。”
楚耀南疾步返回房里,恰春宝儿坐起来揉眼睛,看到他才放心地说:“小叔叔你去哪里啦?”
“春宝儿,来,小叔叔有话对你说。”楚耀南将春宝儿抱下床,为他裹上衣服,炭火盆照得两人面色通红。
楚耀南打量着孩子,灵慧的大眼眨眨地望着他,沙哑的声音问:“小叔叔,春宝儿不乖吗?”
楚耀南堆出迷人的笑容说:“春宝儿,爷爷家里可好?”
春宝儿频频点头。
“那春宝儿可喜欢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他问,春宝儿继续点头。
“那春宝儿,你要听小叔叔的话,你要牢牢记住的。”楚耀南说,坐在地毯上,抱春宝儿坐在他腿上说:“能不能住在这个楼里,就看你听不听爷爷的话。爷爷要是高兴,春宝儿就能住下去,爷爷要是恼了,春宝儿就要被送回去那个可怕的地方。”
“可春宝儿想爹娘。”春宝儿深咽口吐沫说,楚耀南泪光闪耀,他说:“你爹娘知道春宝儿在爷爷家,所以,会来这里接春宝儿回家去。但是,如果春宝儿不听话惹爷爷生气被送走,就永远见不到爹娘和奶奶了。”
春宝儿说:“春宝儿听爷爷的话,也听小叔叔的话。”
楚耀南说:“春宝儿,好孩子要乖巧,要有眼力,才讨大人喜欢。你看府里这些奶奶们,其实人都很好的,你要乖,只要爷爷和太婆婆喜欢你,府里上下都会喜欢你。”
他忽然发现有千言万语要向孩子嘱咐,发现自己在秦府着实积累了无数生存秘籍,他抱紧春宝儿,紧紧的,春宝儿害怕地问:“小叔叔,小叔叔,你怎么哭了?”
“小叔叔是见到春宝儿平安回来,高兴的。春宝儿,小叔叔的房子的橱柜里,那只箱子是你爹亲手封藏的,那个箱子,日后就是春宝儿的,要好好看护,不要丢了。那里面的狐狼皮褥子,很宝贵,很宝贵……”
楚耀南将孩子送去母亲的房里,才入睡的三姨太惊起,一边拉春宝儿进被窝,一边拍打楚耀南骂着:“宝儿,你吃错药了吗?怎么还同小时候一样闹人?”
“我要给爹写份文件,怕孩子打扰我。”楚耀南含糊道,转身离去。
他关上房门,将窗紧紧关闭,他去更换衣衫,穿上光鲜的西服,仰高下颌,一脸傲然,拉上枪栓。
他想,他该给父亲留下什么遗言,可是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一切言语都是徒劳。
缓缓的,他将那支冰冷的枪黑森森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紧抿了唇。
那食指仿佛千钧重,在瑟瑟颤抖,生之留恋如此的迫切,令他此刻忽然懦弱彷徨。
他咽口泪,想这样也是有个交代,将生的希望给春宝儿,他去地下见大哥,他不曾亏欠过老爷子什么,就这么去了,也是皆大欢喜的干净。
“喔喔喔……”雄鸡报晓,暗夜抹上一抹鱼肚白的晨光,仿佛密闭的窗帘拉开一道缝,刺眼的光线射入刺眼。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时间就如此分秒而过,父亲说,太阳升起前,必定要他有个了断。
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狠狠扣下扳机……
嘎达一声轻微的响动,没有枪声,他依旧立在那里,只是一身冷汗,这枪,竟然没有子弹?
是父亲疏忽,还是有意为之?
他一头汗,转身奔出房门,却看到父亲已经懒洋洋伸展懒腰在楼道里徘徊,逗弄着那只八哥儿。
“老爷早安,老爷早安。”八哥儿口齿清晰,旋即冒出一句:“臭小子,屁股痒痒了!”
楚耀南一惊,自当是八哥儿看到了他,却听父亲嘎嘎大笑了夸赞:“好鸟儿,没白喂吃的给你,可是学会了。”
楚耀南又气又笑,看父亲那调皮的神情如个做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开心。
他心里五味杂陈翻涌,就在楼道唏嘘着。
“南少,这么早就要出门?”娄伯过来问,声音惊动了秦老大,侧头望他有些意外。
“枪,还我吧。”
“爹,只是,没有子弹。”他说。
“孩子呢?”
“在,娘的房里。”楚耀南说。
秦老大愕然望着他,自嘲地笑了摇头,哼个曲子提个鸟笼进到书房去,楚耀南紧步跟来,进到房里就跪下。
“我辛辛苦苦养大你,二十年,怎么这命就这么不值钱?你说!怎么这么不值钱,怎么你心里一个孩子就胜过爹二十年的心血,啊?你说,一个孩子算什么!他,算-什-么?”
哗啦一声,秦老大气得胸膛起伏,他一把扯下桌布,稀里哗啦棋子洒落一地。
楚耀南哭求着:“爹,求你,饶过春宝儿,他还是孩子,他才六岁。春宝儿长大比耀南听话有出息的。爹,爹说耀南是坏了性子的猎狗,就让耀南的命去换春宝儿,十八年后,春宝儿能伺候爹左右的。爹,求爹开恩。”
楚耀南拼命磕头,虽然他心里知道,父亲决定下的事断难更改。
“爷爷,爷爷。”小春宝儿推开房门闯入,被眼前情景惊住。
骑大马
春宝儿愕然地望了楚耀南叫声:“小叔叔。”又望了秦老大喊:“爷爷,是小叔叔不听话吗?爷爷不生气。”
秦老大这才强压怒火,抱起春宝儿和颜悦色地打量着,摸摸孩子的头顶问:“爷爷看到春宝儿呀,就什么气都没了。春宝儿告诉爷爷,这一大早儿来找爷爷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