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舅妈率先冷静下来,指挥着众人把安德烈和铁蛋抬上车,让其他牧犬们也都上车,让常夏妈和苏日娜阿姨跟着自己先回去,常夏父女、舅舅和乌兰则拿着打狼工具留在这里,警戒狼群再次杀回来,并且去工具房找东西修补围栏。
看到安德烈被人类抬上了车,珀尔知道他们彻底安全了。
他上前几步想跟上去,可紧张感一消退,体内那股疲惫就再也压抑不住,珀尔一头扑倒在雪地里。还好常夏注意到他,将他抱上了车,放在安德烈身边。
感受到身旁熟悉的温度,珀尔彻底放下心来,很快昏睡过去。
这一觉珀尔睡得很沉很沉,像是坠入了一片无垠的黑暗当中。
他什么都没梦见,只觉得又累又冷,好像沉入了冰凉的池底,周围没有一丝声息。
但就在这时,珀尔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他耸动鼻尖,伸长脖子,蹬动四肢,努力朝着那股香味追去。
他感到那味道近在咫尺。下一瞬,有温热的汁液滴落在他唇边。
珀尔张嘴舔了,那味道醇厚、香甜,好像妈妈的乳汁。
珀尔伸出舌头,很快舔到了一个小小的乳|头,温热的奶汁儿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
他舔了好几口,然后一仰脑袋,干脆咬住那乳|头,用力地嘬了起来。
连着嘬了几下,珀尔才渐渐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咬着的原来是牧场里用来喂食幼崽的奶瓶嘴。
常夏正抱着他,拿着一瓶热羊奶喂着他。
珀尔也真是饿了,胃里空得厉害,像是已经饿出了真空。他贪婪地吸食着羊奶。
珀尔用力地吸着,一口又一口,让那奶汁流进他的肠胃,充满他的四肢。
他抱着奶瓶,一直吸到奶瓶都见底,身体渐渐恢复了力量。
喝完了奶,珀尔从常夏怀里爬起来,甩甩脑袋,昏昏沉沉地思考起来。
他考虑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自己会醒在屋子里呢?他不是一向都在狗窝里过夜的吗?
昨晚,他明明很早就回了狗窝……珀尔想到这里,记忆终于复苏,他一下子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珀尔整只猫立刻跳了起来。
他从常夏的腿上跳下,挤开门缝,径直跑出屋去,跑到院子里的狗窝前。
大狗窝里空空荡荡,稻草上残留着深黑的狗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不光安德烈的窝,其他狗子的窝里也都是空的。
小院里一片寂静,再不见平时牧犬们笑闹的声音。
珀尔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这里从来就只养了他一只猫,那些关于狗子们的回忆,都只是他在大年夜做的一场梦而已。
不,不可能。
珀尔甩甩脑袋,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安德烈还在,他的气息还在,他只是受伤了,又不是死了,他肯定还在!
珀尔绕过狗窝,绕过房子,绕过院子里停的面包车,他爬到院墙头向下观望。
院墙下,一边是寂静的小院,一边是空荡荡的雪原,再没有一只黑漆漆的大狗子爬上墙头,任性地把他给叼下去。
珀尔心中突然一空,好像站在这墙头之上迷了路,一时竟不知该向前还是向后,该停住还是下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呜叫。
那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像是珀尔的幻觉。
他的耳朵抖了抖,小心地竖起来,仔细地寻找着那细微的声响。
很快,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珀尔准确地捕捉到了声音的方位。
他立刻跳下墙,落在地上摔了个跟头也没在意,爬起来径直朝屋子里奔去。
那声音越来越近……就是从舅舅的卧室里传来!
珀尔挤开屋门钻进去,卧室里热烘烘的。
他看见眼前的景象,瞬间乐了出来。
原来,舅妈把床铺给掀掉了,在炕上铺了两条大毛毯,一边一个把安德烈和铁蛋安置在上面。
所以此刻躺在双人大炕上的不再是舅舅舅妈两口子,而是两条毛茸茸的黑脸大狗子。
此刻大炕一侧,苏日娜阿姨正把铁蛋的大脑袋抱在怀里给他喂水,而另一侧,耳朵上裹着纱布的安德烈正不安分地把脑袋伸出炕沿儿,歪着头,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珀尔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浑身都是绷带,像什么样子呀,傻狗!
他一下跳上炕去,找了块没有绷带的地方,跟他的大狗子来了个深情贴贴。
傻狗……他把脸埋进安德烈胸前的软毛里,使劲蹭着。就知道你没事!
……幸好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