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夫妻嘛,也没那么多情情爱爱,相互搀扶着就行,她不后悔自己的改嫁,只是在看见今越冻掉的小脚趾后,后悔当初同意舒文韵去接班。
她是报恩了,可是她的今越怎么办?
生怕今越又像三年前那样犯傻,她拉住闺女的手,赔偿该要,两百块算啥,要真论起来,两百块都只是个零头。
舒文韵看着今越,深深地鞠了个躬,“是我对不住你,本来赵阿姨的工作合该你去接班,都是我自私,才害得你……乡下绝不能再回去,工作就去我前天找的那个,实在不行我退出,你去区医院上班,另外这三年,本该你领的工资,我一分不少退还给你。”
众人震惊,不说她退出的话,就是三年工资,也是好大一笔钱。就连一开始叫得最欢的舒文晏,也没说话。
是的,赵阿姨压根不欠他们家。
今越依然没说话,她想看看,舒文韵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刚进去的时候,拿34块5的工资,一直到第三年才涨到41块5,一共上了38个月,按理来说该补你14o9元工资,但我目前手里没这么多钱,赵阿姨也看到了,我存折上就只有28o块,剩下的我给你写欠条,五年之内还清,可以吗?”
舒今越大为震惊,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下一秒,她怀疑舒文韵在玩以退为进,可她的神情又不像。
她看起来是那么认真,那么诚恳,这么细致的数目肯定不是张口就来,而是刚才看见她脚趾的时候就想好了。
不仅老大老二,就连舒老师也被惊到了,这么大一笔钱,她居然主动认下了!
“今越先别拒绝,按照市面上的算法,我该分你一半工资,但你这三年受的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另一半工资你不要的话,我没办法原谅自己……钱可以再挣,但你的脚趾却是……呜呜……”
再也长不出来了。
一家子悲从中来。
是啊,再也长不出来了。舒文晏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忽然觉得自己和弟弟妹妹不是个东西。
舒老师把孩子们的神情看在眼里,既悲伤又欣慰,一拍炕桌,“对,该谁的,就是谁的,你们赵阿姨和今越压根不欠老舒家,更不欠你舒文韵!”
今越心头震动,她上辈子直到死也没让家人知道自己是个残疾人的事,这次母亲知道了,然后当众戳破,她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看来,她上辈子真是个小草包,死得不冤。
而她也第一次意识到,三姐这个人很矛盾,她身上似乎也有秘密?
不急,她会慢慢搞清楚的,欠条嘛,当然要收,傻子才跟钱过不去呢!
舒文韵把存折上的钱凑个整数3oo,抹掉零头,承诺剩下的11oo在五年内还清,这可是巨款中的巨款!
舒老师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下,根据孩子们的存款和个人意愿,最终拍板定下:老大借12o,老二借15o,舒文韵出3oo不用还,他们老两口再出2oo,凑到77o块,要是还不够,剩下的今越也不愿让他们出了。
反正她手里还有37o,本来就是为此准备的。
舒立农经过这一晚仿佛老了十岁,叹口气,“我累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咱们就去刚你姐说的国营饭店,当服务员也不错。”
“探亲假到了也无妨,乡下可以暂时先不回去,刚你大哥走的时候说,他在医院和街道办都认识人,你的脚趾可以办个病情证明,先把假期延长几天。”
舒今越还真没想到这茬,这几天忙着工作的事,也是没往请病假上想。上辈子没办,是因为一下火车介绍信就被偷了,知青办天天上门撵人。
她刚躺进被窝就现,脚的位置暖洋洋的,原来是舒文韵默默用医院装输液盐水的玻璃瓶给她灌了两个“暖水袋”。
这一夜,她睡了重生以来第一个踏实的大觉,舒文韵却睁眼到天明,无声的流了一晚的泪,第二天早上起来,枕头是湿的。
不过,她悄无声息的,今越也不知道。
今越一想到就要有工作了,整个人就容光焕,赵婉秋的眼睛虽然肿得像两个大核桃,但精神状态也非常不错,把八百块钱点了又点,再三确认一分不少,揣进买菜的提兜里,用一个洋葱两个土豆和一颗大白菜压上,这才出门。
舒文韵今天的班错不开,提前把同学家地址给了她们,母女俩照着找过去。
一路上,赵婉秋都在演练说辞,要的就是客气、礼貌,为了表示诚意,她原本还打算买两斤鸡蛋带上呢,被今越拦住了。
本来这就是单纯的交易关系,有那鸡蛋自家吃不香吗,干嘛送人。
“咱们胡同3号院的牛大妈你还记得不,她家闺女就是在国营饭店当服务员,可把她牛的,以后咱今越也当服务员,哼!”
“你好好干,争取一个月内把大师傅的拿手好菜学到手,半年后你也升个大师傅当当,明年这时候说不定就能当经理了。”
舒今越满头黑线,她妈这人,除了脾气爆,还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别不当回事,我现在就特后悔,那些年但凡有点上进心,也不至于这次一个能帮上忙的人脉都没有。”
“啊对对对,以妈的上进心,现在怎么着也是个副院长。”
赵婉秋脸一垮,“臭丫头你故意的吧?”
正说着,门开了,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后,“你们就是我闺女同学的妹妹吧?”
“黄阿姨您好,叫我小舒就行。”
黄阿姨脸色黄黄的,整个人透着疲惫和防备,左眼整个眼圈成青黑色,仿佛大熊猫的眼睛。
“阿姨您怎么了?”
黄阿姨摸了摸脸上,神色闪过一丝不自在,“昨晚没睡好,你们确定要这工作吗?”
“要要要,妹子我们要,你就当帮个忙,可怜可怜我这闺女。”赵婉秋瞅着周围没人,就想把提兜塞过去。
今越却没说话,她觉得不对劲。
黄阿姨的熊猫眼可不是什么没睡好导致的,很像是被人揍的,她眼尖,看见她脖子和手腕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青紫,这样的伤痕她在乡下见过,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出现在已婚妇女的身上。
刚开始,她还天真热情,情绪激愤的劝人离婚,可没几天小两口一和好,她反倒成了罪人,所以她并不打算多管黄阿姨的闲事。
“你们真要的话,就一口价,九百块吧。”黄阿姨回头看了屋里一眼,小声说,“现在就能带你们去食堂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