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我这样情况,说:“皇上这一颗真心,一丝一毫也不肯分给别的人。”
我停住脚。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如何答。
我跟林承之的事,正经其实我只跟他提过。
想了想,我道:“怀深倜傥人物,坐享齐人之福,朕愚于此道,许多事机缘巧合,远远不及,叫怀深笑话。”
我年少的时候,我父皇其实本来准备给我说一门亲事,后来我被我外公带去了吴州,这门亲事就这样没有了下文。
那个原本要与我结亲的女子,如今我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我现在的烦扰,只是朝中许多势力交错,娶这个娶那个,牵一发动全身。
一盘棋,下错就没有悔。
贺栎山笑道:“臣玩笑话,皇上总是当真,叫臣不知道如何面对。皇上面前,臣总是惭愧。”
其实在他面前,我该惭愧。
我有愧于他。
他不知。
我父皇那么多有待处理的奏章之中,有一本我藏起来,看了很多遍,终于将写奏章的那位叫进来宫中。
贺栎山他爹老安王是太祖赐封异姓王,从前太祖起兵,他爹跟太祖结拜了兄弟,出生入死打下江山。
这江山公正地说,有他爹一半功劳。等太祖当了皇帝,将最好的一块地,冀州拱手给了他爹,要他子子孙孙蒙荫,坐享富贵荣华。太祖对他没有戒心,等我爹当了皇帝,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心中觉得老安王拥兵自重,不削要成大害,各种各样的折子也是这么参的,说前朝分封异姓王,遗弊无限,又或者说老安王在冀州只手遮天,冀人只知有安王,不知有皇上。
如此云云。
满朝文武,没一个看得惯老安王,都觉得他狼子野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推翻了我父皇,自立为主。
终于我父皇等到一个机会,他大寿,老安王进京献礼,我父皇就这么把他给扣下了。
说他身体不好,要京城的名医给他医好了,他才能够走。
圣恩浩荡,却之不恭。
老安王一家,就这么安定在京城。
他的兵留给他幺弟,贺初泓,以及其他几个亲信在带。老安王一家在京城为质,那边就不敢动兵——我父皇是这样打算。
贺栎山贵无可贵,封无可封,只是不能够离京,一辈子困在这里,享他的富贵荣华。
他是我父皇养在京城的笼中鸟。
风流、纨绔、荒唐,没有人在意,反而他心中有志,文武韬略有成,可能害了他。但是不巧,他这样狼藉的名声在外,因为相貌好,仍然有女子将他看上。
这女子是皇后那边的小辈,叫马堇薇,皇后宠爱她,准备成全他们一对眷侣。
折子是万霖写的,他给我父皇上书,说首先绝对不能让这两个凑在一起,否则贺栎山在朝中的势力更进一步,皇后那边亦然,有将我父皇架空的可能。其次安王早晚要成家,与其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着,不如我父皇做主,给他牵线搭桥一个贵女。
——万霖这个人,现在我发现,有这个爱夸张的毛病。
关键是,他夸张的角度都是有的放矢,叫人看了心中不安,只能够这么办。
“万相觉得,挑哪个赐婚给安王,比较妥当?”我将折子掷他身前,“朕眼光不好,看的人总出岔子,你来替朕把把关,出出主意。”
万霖给我列了几个人选,从家世背景到仪表品行,每一个他都如数家珍——可见这件事他谋划得深,心心念念很久。
他忠。
只是仍然,有一些小的算计。
每个人他讲出来,都有一些小毛病,这里好了,那里就不好,很难选的人里边,出来一个方方面面都还可以的,只有一点点点点毛病,综合起来选她最好的人。
我刚觉得这个行,抬起头就看见他两面皱巴眼皮之下黑浊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其实他已经选好了,其他人,不过是他后面精挑细选出来的陪衬,显得他并不是在替我断。
“就这个吧,万相提的,朕觉得行,所有大臣当中,万相能解朕意,朕的烦心就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