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臂而立,试图从她眼中看出一丝惧意或是醒悟。
然而对方只是苦着一张小脸:“看到了看到了。要现在就开始收拾吗?可不可以找个人帮婢子。”她小声嘀咕,“一楼这么大,只靠我自己,恐怕到明日晌午也擦不净。”
萧越:“……”罢了,这是个榆木脑袋。
他凉凉看向痛苦忍笑的刃刀,“审完后你来收拾。”
刃刀笑容消失,老实道:“……属下遵命。”
乔婉眠眉头微蹙,问:“方才可不止两个人的声音,剩下的人呢?”她探头看向屋外,“外院没来人帮忙?”
更漏声陡然清晰。
余下的刺客都已成了尸体,早被扔外面让其余暗卫清理。刃刀和敛剑对视一眼,默契地拎着刺客退了出去。
乔姑娘算是摸了主子逆鳞,她还是自求多福吧。
乔婉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侯府中除了萧越,还有长庆侯、继室林氏和萧虔三位主子。这么大的动静,外院却毫无反应。除非……
萧越行至窗边,用染血的手指扶正博山炉,重新点燃山合香。青烟袅袅升起,将他的面容分割成明暗两面。
“乔婉眠,”他微微偏头,带着几分玩味道:“之前似乎提议我将你……沉塘?”
乔婉眠刚头想得很明白,既然萧越没有让她命丧刺客之手,就不是真要取她性命。
她蔫蔫敷衍:“大人听错了,婢子是想提醒大人荷塘荷塘莲蓬该摘了。”
萧越望向窗外,目光越过正在收拾残局的暗卫,落在幽静的荷塘上。此时正值六月廿四,塘中菡萏初绽,远不到采摘莲子的时节。
但不妨碍他将这个不太机敏的小丫鬟打发过去,下次他未必有空保她的命。
“倒要谢你提醒。”他屈指叩响窗棂,“塘中留不住水鸟,总少几分生气。既然你惦记莲蓬,不如你就负责每日去荷塘采莲。”
乔婉眠怔然抬首,绢帕自指间飘落池面。
野趣
药虽苦,却有奇效。一觉睡醒,乔婉眠竟觉经脉舒畅,较病前更添三分气力。
病气虽褪,心里的惭愧开始冒泡。
她完全不忍回忆昨日的狼狈,只想尽快将功补过。
晨雾未散时,乔婉眠已婷婷立在荷塘边,人如薄瓷般脆弱,因着昨夜的痛哭,含情桃花眼眼尾还红肿着,映着眼前水波里的乌篷船。
乌篷摇橹小舟被拴在木桩上,一荡一荡地靠着岸边。
船身木有朽色,可其上风吹雨打的痕迹却很轻微,像是被人珍藏库中,护它避开自然风霜雨露,却终究避不开漫长岁月的侵蚀。
这船不像出自侯府,倒与她幼年在鄱河岸边见过采莲女们的小舟差不多简朴。
同时,她们巧笑盼兮的模样也浮现在乔婉眠脑中。
她同圆凳一般高时,见过采莲女卖莲蓬。
她们笑颜明媚,软语混着棹歌,铜钱叮当,连讨价还价都似莺啼婉转,惊艳了傻乎乎的小圆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