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莫道青山无剑胆,孤标岂惧夜啼鸦’,好诗,好诗啊。”
“这件事我也知晓。家中有近亲在国子监当职,说是那苏逸和当今裕王殿下关系不浅,文才斐然,就是身体不大好,病秧子一个,可相貌又生的极好,那张脸凡见过的人皆是赞不绝口,称其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就连那会试的文章做的也是极好的。”
他又唏嘘:“许是少了几分文运,这才叫首辅大人看走了眼”
只是说罢这话,他便立马惊醒,剩余三人皆是目瞪。
首辅大人走了眼,但那再不济,也是个第二名,圣上只封了其一个探花郎,
那不是更不济嘛?!
“说什么胡话呢,”一人压低声音:“你小命不要啦?”
“一时失言,一时失言”,那人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众人赶紧止住话头,转了个话题,谈话声淹没在吵嚷的舞曲中。
——
裕王府。
长灯闪烁,明月高悬。
苏逸披了件青蓝色长衫,沿着廊沿慢慢踱步,风中凉意正盛,他寻了一处偏僻处,呆呆坐下,手中还轻轻托着团子,有一搭没一搭得逗弄着,鸟嘴轻啄苏逸手指,又见他走神,望着裕王府围墙外远处的明空,昂起头,又叫了两声。
“啾啾。”
那一团只有浑黑眼珠子和浅灰色的爪子同身上雪白的颜色不同。
此时正因苏逸的走神导致自己被忽略而不悦,因而急切地鸟鸣声响起,试图唤醒他的注意。
苏逸闻声,低头,轻轻蹭它的羽毛:“乖。”
“不知还能再陪你多久?”苏逸揉着鸟的脑袋:“干脆,你就留下,帮我守好谢明眴罢了。”
团子是听不懂的,他只会在苏逸目光投掷在他身上的一瞬间激动的挥动翅膀。
今日游街实在疲惫,但谢明眴有事未归,苏逸虽然困倦,但仍旧强打起精神,目光又重新落回那扇拱门处。
明日瞬息,又盼落日。
而他在这等着,总能第一时间看到谢明眴。
春夜里缄默的簌簌风声在思绪深处觉醒。
京中那场雨过后,各处都是杨柳微絮的春意,春花繁复,野草渗翠。
阑珊春意循着不息止的长风刮过百巷口,沿着城门那道恢弘的街道遮盖在沉闷的宫墙中,此处却早已不见消融的凄寒。
金銮殿中,两道人影交错,只是遥远又安静的对视,话语声和夜风一样的温度,却忽然间引得怒哄声不止。
湖光绿波中落下一颗不大不小的硬石,却溅起一阵十几年来不止息的涟漪。
“皇兄,你觉得,我还能信你吗?”
悲戚的声音落下,空荡的殿内,落针可闻般的寂静。
谢明安浑身发着抖:“你非要和朕过不去吗?简直无理取闹。”
谢明眴无言,只是摇了摇头:“既然陛下觉得臣在无理取闹,倒不如允了我的请求。”
“你是堂堂裕王殿下!你又能走到哪里去?”
他痛苦地起身,指着谢明眴:“就算朕将他安排到南泽又如何?若是政绩斐然,朕也不会亏待了他,南泽丰饶,他去了那里,倒是要比呆在京城自在!更何况朕只是不想你被这等荒唐事迷了眼!”
谢明眴恭敬作揖:“还望陛下允准。臣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谢明安焦急:“你且等一等,他早晚会回来的,你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一辈子赌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这件事还可以再商量”
谢明眴的视线扫过谢明安书案上的奏折,半响才紧接着开口:“这难道不就是皇兄想要的结果?说到底,我只是一个王爷,更是唯一一个对陛下皇位有威胁的人。”
“可是正则,你是知道的,你是朕唯一的亲人了,我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和你离心”
“但是我会。”谢明眴声音极轻:“陛下,但是我会为了苏逸背叛您。”
谢明安听到这句话,彻底安静下来。他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谢明眴会这样说:“背叛?你要为了一个外人背叛朕?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可他不是外人。”
谢明眴道:“皇兄当年教我读书时曾说过,兼听则明,而天子剑当斩世间不公之事,万不可不顾社稷,不顾万民。可是您却不由分说,不辨青红皂白,便要给苏逸安上一顶莫须有的罪名,他究竟是犯了什么忌讳,才让皇兄如此憎恨,竟然狠心至此,要将他置于死地?!”
“陛下要当桀纣之君,臣弟拦不住,”谢明眴表情忽地阴鸷:“但您若敢杀他,万千办法,我都会一一还回去,‘先帝疑忠良,自毁栋梁’,史官也会记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