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我要去找他,叫府上的人留给我一句口信——
“天涯路远,当归则归。”
吴筠羡不明白,她跟我说,我也跟贺栎山一块病了。
她不让我跟着贺栎山去,说贺栎山已经疯了。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疯了。
可能我正醒着,可能我正梦着,有一天回过头来,现在真是痴得透顶,现在别人看我,就是从前我看贺栎山。人间难得几回梦,一梦黄粱是梦,一梦浮生是梦。
老天爷,如果真是梦,让我醒得晚一点。
鬓白发霜,我再来醒。
我和九衣躲在这里不能够出去,唯一能够去查看情况的只有张哺臣,米已经快要见底了,他偷偷摸摸跑到城门口边上两三次,大半个月过去,城门口依然是守卫森严。
甚至比他第一次去,派过来看守和检查的官兵还多。
“一开始只是查要进城和出城的人,现在连在城外面的人也要查,只要一过去,就有人盯上。差一点为师就回不来了——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查法,冷不丁你就能够在路上看见官兵,拿着刀四处乱看。”
张哺臣被吓怕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
“我亲眼所见,城门口的官兵手里都拿着画像,我没有敢凑进去看,到底找的人长什么样,但是画像一共两张,我回来的时候路上听见人说,是一男一女,犯了事,所以要查……”
他顿了顿,说:“你们觉得,另外有一男一女,在这个时间犯大案子的可能性大不大?”
九衣握拳抵住额头,沉默片刻,抬起头,“很大。”
张哺臣大呸了一声。
由于米已经没得吃了,现在这个天气也抓不到太多的动物,外边官兵那么大阵仗找的多半就是我和她两个,现在可谓是山穷水尽,天要绝我们三个人的命。
屋内,我们三人一人一角占张凳子,坐在桌前,想了半个晚上。
九衣沉声道:“我觉得,我们不能够坐以待毙。”
张哺臣幽幽道:“坐着可能会待毙,但是出去是一定要死。”
九衣拍了一下桌子,“师父,你何必把什么事情都看得这么悲观?我们有手有脚,而且这件事情,本来我和张白都是受了冤枉,你害怕出去,是因为你把我和张白都当犯人。如果那个安王下巡,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一时兴起坐镇这里把通缉犯捉了,那么他,我认为,他一定是个热心肠,正义凛然的人。”
张哺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九衣。
“既然如此,我有一计。”九衣郑重其事道,“由师父你出面,去城门口说你认识我和张白,你要检举我跟他,手里头有一些线索能够找到我二人,但是你只愿意跟安王说。”
九衣认为,如果我和她跑出去主动自首,那么可能我们根本没有见到安王,就被范峰——范建铭他哥,昌桉县的县令给给捉走了,连伸冤的机会都没有,可能当场被杀,可能在牢里被杀。
反正只要落到范峰手里,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反而,这个安王很可能是想要整肃民风,所以在这里帮忙捉犯人,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他既然是从京城来的官,还是个大官,我们就去找他告状。很可能他会帮我们。
“师父你去,如果你能够见到安王,那么你就说真正我们住在哪里,找到我们两个,我们再出面诉冤。如果你没有办法见到安王,你就给个假的线索,他们没有找到人,就知道是我们狡猾,跑掉了。”
“你去说,你安全,我和张白也安全。”
“如果你见不到,你就走掉,不要再管我们,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不必再回来,也免得被官兵追踪。天涯海角,你随便找个地方过吧,师父。你这么有本事,肯定不怕找不到饭吃的。”
这个事听上去对我们三个人都好,但其实有一点冒险——首先一个问题,如果衙门的人知道张哺臣是她的师父,到底是会信他的话,还是把他也一起扣了,当作同伙严刑拷打。
另外一个问题——
那个安王他不是个好人。
他不止不是个好人,他几乎把所有能够犯的大罪都犯过一遍。
“你不知道他杀过多少人,连皇帝都怕他。他这个人坏透了,大奸大恶,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抓人玩?说不准就是他手痒,想要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