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呈“八”字有条不紊分立两侧,前面几个先查看了窗户内外,可能是想看有没有人正藏着要偷袭,接着又一个过官兵来我床前,看架势是想要掀被子,晏载就在这
时候轻咳了一声,拿拳头抵住下巴,“等会儿。”
那个官兵就停了手,转过头看他。
晏载从人群中间缓缓踱出来。
我与晏载面面相觑,一室静谧,良久,他道:“巧啊,殿下。”
景杉脚可能是抽筋了,在被子里撞了我一下。
“晏副将这么晚还在公干……”我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扯出一个笑,“当真是我朝之栋梁,社稷之福祉啊。”
晏载挑了挑眉,目光睃巡于我床上,眼中三分吃惊,三分玩味:“殿下一夜御二男,也是英武不凡,叫末将大开眼界。”
咯噔。
我顺着他眼神看去,瞧见了景杉和贺栎山被盖住的两双脚,床太窄,两双脚足尖都往上立着,被子轻薄,撑出来明显的形状。景杉仍未有觉,仗着被子的遮掩用右脚挠了挠左脚的脚心。
苍天。
“本王……”
“末将明白。”
“其实……”
“殿下不必多言。”
“这件事情……”
“末将还得接着公干,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官兵就这样走了,晏载走在最后,末了,还倒退着将门给我关上了。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刚刚跟神武营结了仇,神武营的人就过来见我的糗状,我非要去管景杉的闲事,活该被他恩将仇报。
本王一世英名,今日毁尽。
从慕玉楼走出来,本王的心情变得有些差,人一旦心情变差,便总是止不住的去想一些往事,从前心里一样不痛快的回忆。
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徐司业正在讲课,讲的是“君子”之道,说是做学问之前要先学立身,举例讲“梅兰竹菊”,说兰之君子空谷自适,说竹之君子宁折不弯,洋洋洒洒一大堆,讲完了,最后又抛给我们所有人一个问题,算作对今天这一堂的总结,最先点了贺栎山起来答。
贺栎山向来没拘束惯了,整日都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徐司业问他,觉得君子应当是什么样的。
贺栎山便答:“所谓君子,应当有进有退,能伸能屈,勾践卧薪尝胆,方能雪耻灭吴。什么宁折不弯、空谷自适,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成大事者,应当不拘小节,从容赴辱。所以学生觉得,君子应当如……知羞草。”
话说完,屋内便安静了一下。
徐司业怒不可遏,连骂了他好几句榆木,让他赶紧滚出去。
贺栎山虽然在功课上没有长进,但向来听话,说什么都不回嘴,就这么出去了,在院子里的墙角乖乖站着。这事儿我记得异常清楚,只因他出去罚站之后,徐司业发现了景杉那份算学题是由我代笔,也让我和景杉一块上外头站着去了。
景杉还颇为郁闷,问我:“三皇兄,你是怎么弄的?”
我也十分郁闷,按理说,我模仿他的笔迹早就炉火纯青,平时写个什么东西,别说司业了,就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来。这回还只是写个算术题,怎么就露馅了呢?
我俩在这琢磨半天,那边贺栎山叹了口气,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三殿下,不是我说你,你把题全给答上来了,谁看不出来那不是五殿下自己写的啊?下回你要再这么干,得故意写错几个,或者干脆空几题不写。”
我二人便悟了。那会儿我跟贺栎山还不是很熟,他算是最令徐司业头疼的一个,我和景杉也不遑多让,但有他在前面顶着,显得我二人也不那么的荒唐混账。
总之,对他印象还不错。
我三人就这么站着,我站在中间,景杉站在我左边,贺栎山站在墙角里面,最右侧,他选的位置最好,站累了,还把身体靠过去,眯着眼睛歇息。
我扭过头,还能够看见树荫下,光斑照着他的眼皮,浓密的睫毛随着光晕的起伏轻轻颤动。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