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青蛙也接受不了:“这根本不是花,连花瓣都没有!而且那么小。”
“小白花小白花,好看之处就在于又小又多,远看就是一簇簇的小白点,懂不懂什么叫近大远小?我还说你们这所谓的‘雪花’没画出六边晶体结构呢。”薛潮锐评,“而且你一个青蛙还这么大呢。”
纸青蛙沉思,然后对着它的同伴们郑重点头:“我觉得他说得对。”
折纸们:“。”你变得也太快了。
薛潮嘲讽:“你们太没有想象力了,只有大人才总需要解释,你们真的是被拥有最丰富精神世界的孩子们创造出来的吗?”
“……”这大概对于折纸们是很严重的指控,毕竟想象力和塑造力是它们区别于其他五颜六色纸片的关键,它们因被注入了孩子的奇思妙想而有了灵魂,倘若连一点不被死板大人浸染的活泼思想都没有,岂不是否定了它们的生命吗?
于是大家纷纷点头,被“星星和小白花丛”这个比“雪”更
有趣的说法折服了,仍然大叫反驳的纸小狗陡然失去支撑,像被抽走灵魂,倒在纸桌上,变成了真正的普通折纸。
手工乐园认可了这个说法。蛇慢慢爬动,出现在画里,肚子撑得很高,像骆驼的驼峰一样鼓着高低两个包,怎么看怎么和旁边那顶帽子一样。
“这不还是……”薛潮顶着所有折纸们如有实质的目光,咽回本想说的话,“所以这是吃了大象的蛇……好的,我看到蛇的眼睛了,那个黑点……你们有能说得上话的吗,告诉它这样营养不良。”
折纸们齐齐摇头:“它什么都吃,也许不吃你,你可以试着和它做朋友。”
薛潮也没指望他们,仔细观察这幅画,“大象”的位置颜色非常深,涂了很厚一层,空隙里还能看到大象的灰色,像一开始画的就是大象,但后来被涂实,被新画的蛇覆盖了。
结合课程表里的小孩笔迹,大象和蛇是两个不同班的小朋友画的,很可能创作的时间不在同一天。
他扫过挂的所有画,画反而没有标时间,只有最上方那幅,是一个拿奖杯的小男孩,奖杯大概老师叠的小翅膀冠军纸奖杯,下面一笔一划写着【折纸大赛512】。
纸小狗的诞生日期是“514”,它没见过大象,说明那时候大象已经被蛇吃了,千纸鹤诞生日期是“513”,它正好看到蛇吞大象,说明蛇也是那天诞生。
而很多认识大象的折纸的诞生日期都在一周前了。
所以只要把这幅画的时间变到5月13号之前就行。薛潮撕下画里的奖杯,又撕了一半没来得及拼接的伞棍底的胶,把奖杯沾到画上,蛇就慢慢消失了,大象重获天日。
“但我们要拿它肚子里的骰子,你没有别的时间可以贴了,你没法把大象变没。”纸兔子提醒道。
薛潮问:“老师说骰子是太阳花骰子?”
“对,六面都种了向日葵。”
“那好办。”薛潮又撕下其他画里的蝴蝶,粘到画里,蝴蝶们立刻在小白花丛里慢悠悠飞起来。
他又撕下纸剑,戳了大象一下,大象痛地抬起鼻子,张开了嘴,蝴蝶就飞进了大象的胃里,不一会儿,搬出一颗画着向日葵的骰子,一离开大象的嘴,骰子就“咕噜”一声从画里掉出来,正落在薛潮的掌心。
骰子是纸做的,但却有正常骰子的重量,每一面长出对应数量的向日葵,朝上的这面刚好挤着六朵真花,是最大数。
这玩意一落进薛潮的掌心,折纸们立刻四散,薛潮转过头,它们已经恢复成最开始的样子,装作没有过讨论和冒险。
因为画作的幕帘后,女人下了椅子,鞋跟陷进卡纸拼成的地毯,似乎要从帘子后出来了:“你找到我的骰子了?那我们可以开始了。”
她的手抓住幕帘底,往上拉,不知是不是薛潮不安的直觉作祟,他总觉得这一幕有点慢,像故弄玄虚的慢镜头——先是她口袋里露出巧克力包装的白纱长裙,腰身用短带系的蓝色蝴蝶结,然后是胸口柔软的工作牌,戴珍珠项链的优美脖颈……
最后是脖子上连接的,一颗东南西北折纸的头颅。
薛潮下意识以为她在脸上套了一个巨大的折纸,但随着她偏头时露出的完全是折纸的侧面,以及神似眨眼睛的折纸上下开合,他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她的头。
“这里的椅子去哪了?”她走到老师专用的小桌边,东南西北上下开合几次,再打开,南面的折纸内部出现了“手工桌”的字样,她果然从大的手工纸桌下拉出倒了的纸椅子,“看来又有小顽皮在桌下玩‘勇者大战魔王’的地道战了,你见笑,坐。”
她的声音前面还很响亮,为薛潮指座的时候,又自然变得很温柔,的确像常年面对孩子们的老师,柔软与威严时刻可以转化,薛潮从被怪异陡然击中的轻微错乱里回神,安稳地坐在她对面。
他们身高差太多,视野的正前方是她腰带的蓝色蝴蝶结,扬头才能看到那颗巨大的折纸脑袋,东南西北一开一合,像她的嘴唇,里面吐出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