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彦静握了一会他的手,在被衾下退过掌心,用大拇指指腹按揉他的虎口,给他推揉。
半柱香的时辰,孩子静下来,呼吸慢慢变匀,却迷糊睁开了眼。
“阿翁!”他看清楚身边的人,低低喊他。
“阿母去给你找药了,过两日就回来。”苏彦摸着他面庞。
他的眉眼太像自己,但这般躺着,同年幼的江见月一般无二。
忍着疼,露出一点笑。
苍白又虚弱。
“我是不是好不了了?”他眨着眼睛,因为消瘦,眼窝凹下去,衬的双眼愈发大,但光却越来越少。
苏彦低眉笑了笑,“你阿母小时候也生病,比长生严重多了,但是都好啦。你看她现在,又聪明又美丽。长生也会没事的。”
长生安静地听着,又重新笑起来,干裂起皮的唇瓣有扬起的弧度,声音依旧轻轻的,“阿翁,抱。”
苏彦点了点头,上榻,将他枕入臂弯,拍着他背脊重新哄他睡去。
小小的一团缩在在他怀中。
苏彦看他,又看殿外。
天光慢慢亮起。
天亮了,但杜陵邑上的业火依旧燃烧着。
熊熊大火,浓烟滚滚,这处各府邸奉皇命,一夜来皆在各府中或高台上、或长亭里、或阁楼中,凡至高处,彻夜观火。
有人捂心昏厥,有人伏地跪求家主,有人一夜疯癫,而更多的是惶惶不安。
已经说了,今日十倍之,要点四百人赴黄泉。
九支,除却舞阳和赵徊,剩余七支里,这个时候所有的家主都枯坐在案,看卷宗人名,看手中豪笔。
尤似一卷生死簿,一支判官笔,断人生死。
辰时四刻,旭日东升,江见月已经坐在化火场的高台上。
“长生尚安,偶有呕吐,执笔书君时他安睡已逾两个时辰。”江见月松开鸽子,看过苏彦的书信,用指腹描摹“长生”二字。
目光如水,笑意柔婉。
她抬眸望去,九位家主立在旷地上,其中七位捧着名单卷宗,身后拍排着已入枯骨般的人。
江见月捏着纸张,走下高台。随手指了个家主,夷安便将他手中卷宗接来。
“您是肃清王赵华?”江见月一目十行阅过卷宗,又看一眼对面老者,这位与赵林同辈,是他的堂弟。
花甲之年的老人垂首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