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都只是一个讨糖吃的闺中女孩。
只是侍者的反应不似照顾许久、知晓习性的家仆佣人。见她如见鬼魅,磕磕绊绊哆哆嗦嗦领命而去。
等待送酒的时辰里,她就这般无声坐在门口。
单薄中衣让手足寸腕都裸露在外,但她没感到冷,因为贴近胸口的地方亮着一盏烛火,被她拢在掌心。
她觉得这点光线和温暖,很足够。
一开始,她原是开了口的。
她转过头,问,“师父,你冷吗?”她想,这些含着金汤匙出身、自小长在锦绣堆里的人,多来是怕冷的。
他给她披衣保暖过,她也不能冻着他。
但是苏彦没有说话。
她将灯举高一点,隔着丈地距离,再观他神色。
他漂亮的星眸中,跳动着小小的火苗。
很遗憾,不是她手中的烛火,是他喷薄的怒意。
她便叹了口气,直到酒来时,都未再说话。只将一点烛火护好,火焰暗下的时候,她摸了摸头,想从发髻拨下根簪子挑一挑灯芯。结果抚上脑袋,才想起满头钗环都已经散落了。
于是,只能伸过手,用两指去捏。
指腹穿过火焰,捻上灯芯,拨下一半,火光重新亮起,她便也跟着笑起来,垂眸看被剥出的灯芯黏着指腹,随手在地上按了会,驱散热气,蹭掉灯芯和烫焦的皮肉。
侍者是这个时候将酒送来的。
她接过,洒了点在指腹消毒,直到这此时才发觉有些痛。但也没出声,于是殿中依旧只有呼呼贯入的风声,和愈发明显的怒气声。
她起身,将门合上。
转身看不远处的人。
他还是在方才的位置,只是这会坐了下去,一张紫檀木的长条案几横在他面前,若非他足腕间铁链长长地拖在地上,泛出幽幽冷光。这幅样子便像是伏案阅卷熄灯后、在夜中冥思的模样。
他这会,也在看她。
但江见月的目光移动了位置,落在铁链上。这两条混了精钢坞的镣铐是她前头养病的三个月中,回想这寝殿模样尺寸,特地让薛谨设计,陆平锻炼。
她说,是她自个的诏狱要用,两人没有不用心的。
六月初五,她将宾客迷晕后,把苏彦带回宫中,花了一夜时间,派人来此装好铁链。固定在屋里中央地带的承重墙上,足矣让他随意行走,自由举止,唯有离门和窗都距了一丈远。
可沐日光赏月华,但只能在屋檐下。
可见侍者往来开门迎窗,但就是出不去。
今晚这般情境,想来他已经歇下,闻声出来,僵在了原处。这会坐下身来,倒也不知他思绪几何。
但江见月知晓一点,他很生气。
合门后的屋内,连风声都被阻隔,于是他的呼吸便愈发滞重。如同即将燎原的星火,就要将她焚化。
少女在门边坐下,烛火亮在她足畔。。
屋中再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