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语平和又日常,那一下虚扶当真是虚扶,距离他半丈处伸手抬腕,从他面前过,衣袂不接,馨香未弥,人便已在席上端庄落座。
“坐吧。”她看他清癯又凉白的面旁,动作也不甚利索,到底起身至身前扶上他臂膀。
苏彦手僵了一下,抬眸看她。
“从师徒论,弟子该侍奉师父;从君臣论,苏相也受得起。”江见月搀他坐下,自己回了位上。
苏彦便道,“臣多谢陛下。”
江见月道,“既然未曾好透,苏相歇着便罢,何故非要入宫。纵是三里之地,亦是劳顿。”
苏彦闻这话,便知她在赌气。
赌他不许她出宫看他的气。
他彻底清醒后,五月里,她原扮作方桐的小药童,偷偷入丞相府看过他一回,结果被他骂了一顿。
他说,纵是三里之地,也是危险的。
而细想,当时因他动怒扯到伤口,她恐他伤得更厉害,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未再反驳,只按他意被送回了宫中。
她低眉垂首离开的样子,后来屡在他眼前浮现。
他竟觉得又见到了初初收养她的那些日子,她怯懦、胆小、恐给他添麻烦,恐遭人嫌恶被抛弃。
便总是小心翼翼,连佐药的蜜饯都不敢多吃,甚至膳食都计算着用。
连着好几日,他站在窗前,眺望苍龙阙,控制自己不要入宫。同自己说,尚且卧榻不能理事,不必入宫。
不必入宫。
而眼下,她问,何故非要入宫?
苏彦理正神思,她还能赌气,还能这般问话,便还是桀骜姿态。
不似当年柔弱。
可以放心的。
“臣来,同陛下回禀渭河刺杀案一事。提前结案都是臣安排的,主要是为了桓氏放松警惕……”
“是吗?”她截断他的话,问道。
苏彦颔首,“自然是真的,桓氏一族……”
“其实不是真的又如何呢?是丞相就想这般结案,朕又能如何?难不成朕还能推翻苏相的意思吗?尚书台能听朕的话吗?三公九卿会站在朕这处吗?凡与丞相相悖之,朕有自知之明,什么也做不了!是故——”少女抬眸望向他,“苏相不要解释了。”
“皎皎!”苏彦情急中唤她名字。
江见月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