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时跪地,“微臣是元和初年来公主跟前当差的。”
“你还记得,我也记得。元和初年,六哥登基的头一年。父皇在世之时,侍卫长常青,出自步军司,比你年长几岁。六哥说他老了,不能护卫公主府,特意求了皇后,从龙翼卫将你调过来。
我记得你刚来那日,驸马的葬礼还未过白日。
府上到四处着白。你领皇命而来,就站在前厅那台基之下。秋日寒风,你巍然不动。我问你是谁。你告诉我你叫林彦,前龙翼卫副都指挥使,前来上任。这些你还记得么?”
秦叶蓁的一番话,娓娓道来,并无一丝一毫的怒气和威慑,偏生叫林彦听得胆战心惊。
他借低头的动作看向秦叶蓁。高坐之上,天蓝裙摆悍然不动,其下珍珠凤头鞋,仅露出个凤头。
明亮,刺眼。
不敢再看,林彦答话;“回禀公主,微臣记得。”
“既是记得,那你说说,那日你还说了什么?”
林彦道:“微臣还说,有微臣在,保公主府一世无忧。”
秦叶蓁起身,凤头鞋珍珠晃动,朝林彦走来,“你做到了么?”
不及她话音落下,林彦忙不迭请罪,“公主,微臣有罪!”
“何罪之有?”
“微臣,微臣……”
“我朝《刑统》三百二十卷,你想不起来了么!”秦叶蓁厉声说道。
从未见过如此的秦叶蓁,林彦仓皇之下忘却礼节,惊讶抬头。见秦叶蓁高高在上,显露几丝天家公主气势,叫人不由地听其调令,不敢造次。
“微臣此前禀告的消息,那消息不是真的,微臣有所隐瞒。”
“你说,”秦叶蓁转身坐下。
林彦将那日怎的发现崔敬引导,怎的发现崔敬去金光寺,以及那赵娘子房舍内的械斗,全都说了,半个字不曾落下。
说罢,他战战兢兢跪着,眼前的秦叶蓁一言不发,侧身坐着。
看不见她的脸,瞧不见她的面色,然则她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模样,从侧脸透出一二。足以使林彦骇然。
天底下,有些人生来高贵,气度不凡。
有些人,哪怕暂且龟缩,被人欺凌,也终将站起来,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更何况,这人还是先帝之女,今上最看重的妹妹。天家公主,明珠蒙尘罢了。
许久许久,秦叶蓁方才说道:“做错了,合该受罚。怎么罚你呢?”她扭头,视线朝林彦袭来。
像是问话,像是试探的眸色,再不见仓皇无措。
“回禀公主,期满公主实属大罪,按律,一百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