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水都好想说——你们不要再打啦。
尽管章峥给他说过官道不比城里的路平坦,因为路线太长,修路涉及徭役财政拨款,而这边路又偏僻,没有大官老爷路过,所以路况不行。
甚至比从山狗村来城里的路还崎岖坑洼,但章小水完全没放心上。
习武比这苦多了,就坐个车怎么就苦了。
他经常坐车赶车回村,不觉得辛苦,更加不觉得自己会喊苦受不了。
但这会儿……呕~呕~~
前面泥坑哇哇的,表面上看起来平整,但车轱辘陷下去后才知道是个坑,马车一个哐当,车轱辘出不来,猛地一停一仰的拉扯,章小水压腹中的反胃一阵动荡,直逼食道上咽喉。
章小水当即蹲在座板,抓着扶手的手指紧捏泛白,“呕~”
直接吐了出来。
章峥立即拉缰绳停车,这里泥路本就是缓行,后面几辆车还没避开其他泥坑,比章峥的车陷得更深。倒也不存在追尾碰撞。
章峥取下腰间的水囊袋,又掏出棉手绢,跨过车辕中间的横木,来到座板处,轻拍章小水的后背给他递去水囊。
对后面的人喊原地休整。
章小水呕了好几次,直到干呕逼出了眼角泪水,看似哭的稀里哗啦的,动静才停了下来。
他接过递来的水囊,没对着嘴喝,仰着苍白的下巴水都滴撒在领口里了。
章峥见他这时候倒是讲究起来了,气的半死,拿过水囊怼在章小水的嘴边,慢慢的喂水。
出门在外,什么都紧张,一囊袋水是一天的量,这会儿才中午,章小水对嘴喝了囊袋的水就不能再喝了。
见章小水好些了,又拿手绢擦了他脸上的泪,最后擦嘴角,章小水偏头,双手抓着胸口像是呛进了食道似的难受,睫毛挂着破碎的泪,沙哑含糊道别脏了手绢。
章峥没动了,知道他这种时候要自己缓一缓才好,旁人凑近都显得呼吸受阻的逼仄。
章小水就如落水的旱鸭子似的,原地静止双目呆滞放空,像是驱逐不适一般,蹲了会儿后才眨眨眼,确定胸口、食道、咽喉都顺畅利索了。
迎面清凉的春风吹来,他深吸了口气。
余光见什么扇啊扇的,回头是章峥蹲在他身后,双手给他赶新鲜空气,蹙着高高的眉骨拧着墨眉,嘴角都绷直了。
“好了?”章峥担忧道。
章小水脸色依旧煞白,但他点了点头。
章峥凑近去,亲了他嘴角,“不脏。辛苦啦。”
章小水莫名就觉得自己好像孕吐一般,孩子他爹很高兴的安慰他。
“我抱你去路边休息会儿?”章峥问道。
平时,章峥知道他不喜欢在这些镖局学徒面前,显得腻腻歪歪。虽然那些人嘴上不说,但章小水能感受到他们介意他是个小哥儿,只把他当做章峥随行解闷伺候人的娇妻。
但别人怎么想随他们咯,反正他不在乎。
只是和章峥相处上,尽量收敛了点,章峥虽然不爽,但是也忍着听话。
这会儿章峥柔声的询问,无疑让刚刚吐的天昏地暗的章小水很受用。就像剥壳后露出最脆弱的一面,身边的人会贴心的护着他,很安心舒服。
章小水就这样被章峥抱在了一旁的石头上,章峥还把座板上的草团拿来了,草团鼓鼓的,章峥已经提前塞满了棉絮,但坐久了也无济于事。
不过现在有用,石头湿冷,坐草团上正好合适。
章小水静坐恢复体力,看着十二两车队都停陷在泥坑里,章峥得去指挥。
镖师们都下车了,三三两两的给前面的车推出泥坑。
有的拿了铲子和锄头,两人后面推车,连车带货重三百斤,在车轱辘吃力往前挪时,一人把泥坑里塞一块石头。这样人撤力时,车轱辘也不会重新陷泥坑了。
都穿的布鞋,泥水淌在小腿肚子了,黏黏糊糊的泥浆淹没了一切,冷飕飕的冻僵了,随着一二三的口号声中,有的车动了动,有的车不动。
中间有辆车是前面一个人在拉,后面两个人在推,只是这两人一边堆一边小声议论。
“哎,我都后悔跟来了,章峥他们习武是厉害,但是他们也没商队经验啊,要是吃了那么多苦,最后赔本发不出工钱,不是白干了?”
这些学徒算上南州那次,这次是第二次走镖。但是南州路途短,路况颠簸但没这泥坑,且有章有银和程武压阵,老实的很,可这会儿遭了罪,心里就忍不住抱怨。
“对吧,我这两天也在想这件事,药材生意哪有这么好做的,更何况他们都才十六,我们二十了都没敢说会做生意。族长说跟着他们多学学,学啥,学武艺不能在镖局学?”
“不是说章峥的夫郎很厉害吗,一路娇气的不行,连路吐,还得让章峥抱着哄。”
“就是,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身孕了,明显是有情况是拖累啊,赶紧趁没走远,让他自己回去,不然更误事。”
语气里很是埋怨嫌弃,凭什么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独身,就连虎仔刚成亲半月都没带家眷,就章峥一个带着美貌夫郎。作用不言而喻,衣食住行好伺候着。
还提前说的好听说他很厉害,实际上呢,看看又坐在一边休息,那泛白的脸一看就是个拖累。
一路上还整出身孕了,他们可分不出人手照看一个孕夫。
章峥带着娇妻他是舒服了,可他们这些人都束手束脚的,平时野地路边随地撒尿解决,这会儿还得挑林子。
“反正我是没看出厉害,还不让人说,跟一个哭哭唧唧的娘们儿似的。”
“你们让开,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