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有银带着队伍出发后,章小水便搬回皂荚巷子住了,想多陪陪李瑜。
李瑜一开始两三天还真不适应,毕竟十几年来,他和章有银从来没分开过一天。像是习惯的影子忽然不见了,总有些恍惚。比如,下意识出口喊人递东西,晚上睡觉手边空空,总少了什么。
但很快,他就无暇想这些了,章小水晚上和他睡,像是旁边睡了个小牛犊似的,起伏着可爱的呼噜声,令当爹的心软怜爱的不行。
少年骨骼拉长,又肉乎乎的,瞧那肚皮都吃的圆鼓鼓的,就很健康的皮实。
父子俩也十几年没睡一快儿,这种感觉就挺奇妙的,小时候脆弱可怜兮兮的婴儿,好像抱出门吹吹冷风就会冻青生病,需要他寸步不离的照顾,如今长大了竟然成孩子给他依赖和踏实了。
李瑜感慨一番,很快也随着儿子的催眠呼噜声睡去。
白天他很忙,两个孩子开始学走路,不在安分地睡在床里,他得时刻看着些。手里上的绣品单子,也没功夫和心思做。
这会儿正是开春,一到春天,城里哥儿女娘就会穿着漂亮衣裳踏青游玩,比较的也是各自身上的手绢、衣裳、绣鞋、团扇、绒花珠钗之类的。
上次章小水成亲那水芙蓉双面团扇,冬日下都熠熠生辉的活灵活现,引得城里哥儿女娘艳羡,都要订这款团扇。
李瑜推脱了几次,说忙不过来,那些富商家的哥儿女娘竟然竞价起来,原本十两加到了十五两。
李瑜心动了,抵不过白花花的银子。章小水便从皂荚巷子里再找了个婆子,专门和吴婶子来带孩子。
这样李瑜一月能做出两把团扇,也能月入三十两了。
他们的小铺子,生意一直很好,毕竟就春妮儿和周小溪两人刺绣,稍稍复杂点图案的,两三天甚至五六天才能完成,能出的绣品本就不多。
李瑜也开始收附近村子送来的绣品,不过也得看手艺如何,他们的绣品不自觉走了高端路线,那么注定绣工不能差。
刺绣再赚钱,那也是辛苦活,一天到晚坐在绣架前,盯久了,眼涩,腰酸背痛还不至于,因为李瑜还年轻,但扛不住章小水的推拿手法,浑身吃痛的厉害。等上了年纪,怕就是真往绣架前一坐,那腰身就酸痛的厉害了。
章小水想,等他们跑商赚钱了,他阿爹就不用卖绣品赚钱,闲暇时绣一些自己喜欢的物件比较轻松得趣。
中午在家吃完饭后,章小水去了食肆。
食肆里,王二郎三人都在忙活洗猪下水,那新来的婶子看着用面粉揉洗猪肠,满脸肉疼,真没这样浪费的。
家里来客人了才用面粉揉面疙瘩待客,这样来洗猪下水,看他们巷子里的人谁还敢说食肆猪下水量大,肯定洗的不如自家干净。
她敢说,全城就章家食肆洗的最干净。
章小水刚准备进铺子,就见王老大夫来了。
童颜鹤发很是精神矍铄,但这会儿面上看着有些心绪不宁,像是犹豫再三来找章小水的。
章小水本想说还没开摊子呢,见王老大夫这模样,把他引到大堂,准备倒茶水的时候,王老大夫却说方便进一步说话吗。
神神秘秘还紧张的很,章小水就带王老大夫去后院了。
王老大夫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思来想去,还是内心难安,你哥从我这里拿了南州药材商路线,我后悔给他了。”
章小水心想这个后悔是怎么后悔,章峥说王老大夫同意用一斤山漆交换舆图的。
“您是担心那边危险?”
王老大夫无声片刻后,才像是承认自己算计心思似的,用力点了下头。
章峥找到他的时候,王老大夫正拿着府城族叔来信发愁。前年他们本家的商队和另外一行人结伴闯南州地界,勉强收了五斤山漆回来,可那药材都是染着血的。
这次族叔又来信叫他能不能弄些山漆,族叔虽是客气请求很难拒绝。
他们只是分家,事情办好了,得了本家的赏识,那他们的后辈子孙就不愁得不到提拔和关注。
恰好他儿子想去进京考太医署,这中间就少不得仰仗族叔的人脉活动。
恰好章峥找来了,这令王老大夫简直觉得是老天爷的安排。
二话不说就给出了用十几条人命画出的舆图,约定他们回来后用一斤山漆做交换。
他当时只觉得如有神助,压根就没多想。
他想章峥有胆子去一定是有依仗的。
结果昨天镖局的李钱来应酬回来感染风寒,来医馆抓药,说他们镖局只派了学徒,压根就没镖师跟去。
王老大夫心一下子就坠入冰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