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武哈哈笑出了声。
赵兰鸣本不好意思,全程低头看雪,听程武笑,他抬头顺着视线看去。
就见印象中,很成熟稳重,让人有点发憷的章峥,这会儿气呼呼的像是护食的小狼狗。
而章小水正抱着一个人安慰,从后背身形看也很瘦弱,宽大的破旧棉袄压在背上,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裳。还没他高,肩膀一起一伏的,好像隐约在哭。
章峥垮着脸,眼神冰冷的凶着人,但那人埋头趴在章小水肩膀看不见,章峥气的磨牙,但好像又没办法拿捏分寸,怕做的过火让章小水生气,只急急地在原地踢雪。刨出好大一个雪坑。
一旁还有两个黑白狗,以为小主人和它们玩,也学着小主人刨雪坑。
章峥最终忍无可忍,伸手从背后把章小水抱出去,正哭得猛的王二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章小水倒是及时扶住了他。
王二郎抬头就见章峥阴沉着脸盯着他,王二郎吓得哭声都停了,只抽抽噎噎的害怕。
章峥道,“你遇见什么麻烦了?我也可以帮你。你是小水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
王二郎像是见鬼似的,忙摇头,然后朝章小水看了眼就跑了。
跑了两步,又跑回来迅速蹲下把地上的雪人捡起,其实就两坨雪球,但是章小水送他的。
王二郎是来给章家还碗的,然后章小水就发现他神情不对,就问他怎么了。王二郎就把去看他爹娘的事情说了出来。
黑暗腐臭的牢里,他爹娘穿着单薄发臭的囚衣,蓬头垢面,脸脏的看不出来人形,但是一双双眼睛像是恶鬼,恨不得吃他血扒他骨。
说他就该千刀万剐,天底下就没这歹毒的恶子,把父母送进牢狱服苦役,还说修河堤差点把骨头砸死了,现在手臂都没知觉了。
说等期满回家,就是王二郎的死期。
要把王二郎杀了挂树上让野鸟啄烂,把他骨头跺了喂丢山里喂野兽。
王二郎又迎来至暗时期,尤其是年关家家团圆喜气,衬得他的世界越发黑暗。好像被诅咒,永生不会得到真心的关爱,不配奢求团圆安康。
他也没办年,这几天有一顿没一顿的,浑浑噩噩,但是村子里送来的荤菜让他心头一暖,好像又抓住了什么,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他感觉自己破碎了,迫切需要一点力量黏合自己,于是就借送碗找章小水。确实,章小水也给了他很多力量,让他看开了,不再追求阖家团圆,也不再痴想拯救什么,把自己放第一位,敬畏自己的人生,对自己负责。
章小水的安慰让他彻底想通,不再当局者迷,不再惶恐也不再期待,只过好看得见的日子,不为明天忧虑发愁。
那感觉好像堵塞的河道终于被挖通,河水肆意奔流,他止不住的哭,章小水就拍拍他肩膀,王二郎就下意识靠了上去,靠近心灵的依靠让他是那么亲切安心。
完全忘记一旁阴沉沉的章峥了。
章峥气的只差狼吼狗叫了。
但他竟然克制了脾气,说些场面话,这比直接发脾气还可怕。王二郎瞬间就毛骨悚然的安静了。
王二郎跑了回去,但是没跑两步又跑回来,见两人在默默对峙,王二郎不敢跑近了,只想下一次再给章小水汇报自己赚钱进度吧。
“看,他不需要帮助,自己跑了。”章峥道。
章小水道,“肯定是你吓唬他的。”虽然他被章峥抱着,背着章峥看不清神情,但是章峥什么性子他也是知道的。
章峥松开他,冷冷赌气道,“章小水你总是让我难受,你明知道我会难受,你还是会这样对我。”
“你对别人总是很大方照顾人,你照顾我的心情了吗?”
章小水没说话,大过年的不想吵架,伸手拉他手,但是被甩开了。
章小水见他执拗要吵,他也坦诚道,“你别过分了,你为什么要用你的情绪来束缚我的行动。我要对你百依百顺你才满意才温柔贴心?那样的话,我也……”
章峥死死盯着章小水,红了眼睛。
章小水刹住嘴,吞了伤他的话,那话却钻入肺腑伤他自己,好茫然的痛。
他做错了吗?
要优先章峥的想法情绪,再是自己?
这和他一直以来的认知想法完全悖逆。
但是他也不想看到章峥这样难受。
章峥红了眼,他眼里也有了热意,心口也有了动静,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灼热的酸涩的拧巴酸胀。
他们都很想抱彼此,但是都较劲儿起来,争个输赢高下,几乎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能。
章峥道喉结艰难滑动,低声,似控诉似陈述事实,“你根本就不爱我。”
章小水懵了。
章峥这是在说……他这是变相说情话吧。
意思他爱我,我不爱他?
所以才这么委屈?
这么肉麻的话,他怎么说的这么认真。
章小水心里酸涩的滋味散开,心底又冒了蜜,那可真是酸酸甜甜令他嘴角都弯弯了。
章峥瞪直了眼。
一瞬不瞬盯着,怕自己生了幻觉。
章小水不否认还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