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在腊八前一天就已经放假了,放两天。昨晚上,黄金书连夜赶回了家。
黄金书这次回家拎了盒糕点果子。他爹娘高兴的合不拢嘴,黄大兴还舍不得吃,想拿来送里正,但是被孙子抢着摔坏了。
要以往,定要骂孙子牛出栏的嘴馋,但这会儿小儿子第一次拎东西回家,高兴的很,没骂孙子还把碎的糕点分给家里孩子吃了。
黄金书还给家里交了一两银子,可把黄大兴夫妇高兴坏了,好像种了一辈子的树终于结果子了。
养了几个月的母鸡终于下鸡蛋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还得提防着山狗村的几个小子。
得知他们走镖两月余还没回来,黄氏抿着嘴咒骂人家怕是遇见山匪被砍死了,或者走山林被狼叼走了。
还说一开始就两百文的月钱搞那么大阵仗,又是打刀又是几家吃饺子,搞的周围村子谁不知道他们山狗村轻狂,这下好了,走镖一趟就见真本事。
最好人都别回来了。
黄氏对章家两孩子是自小就恨的咬牙切齿,小时候趁他家喜事来要钱,这会儿过年走亲戚时,那死姑婆还会拿事情说她,周围都看她笑话。
黄金书听着他娘的咒骂碎碎念,习以为常。村里骂人就是动不动咒骂谁家祖宗,又诅咒谁走路半夜摔死。
可真当人死了,又死者为大人身死债消,还得去给人家上几炷香。
维持假惺惺的和气。
黄金书想着就嗤之以鼻。
又听他爹在一旁说山狗村的小子都走镖去了,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走镖。
黄金书目光闪躲,撸起袖子只给他们看青紫的伤痕,说自己在镖局正努力习武,走镖还得一段时间。
黄氏就说了,“走什么镖,每月二两银子安稳的很,走镖赚辛苦钱,看看山狗村这小子们,这腊八都赶不回来过,聚少离多有什么好的。”
腊八当天,黄氏就跑去挤兑郑秋菊,两人杠上还是因为黄氏说山狗村的小子,她其实说的章家,但是郑秋菊就是和她抬上了。黄氏觉得郑秋菊听不懂话头,或者存心和她过意不去,非要找她不愉快。
这会儿,腊八她儿子拎着钱提着果子回来过节,那石墩有什么?人在外地生死未卜。
郑秋菊正好在家里洗衣服,听见黄氏在路边指桑骂槐的,说什么不下蛋的母鸡就该挪窝。听得郑秋菊顿时暴脾气上来了,抡起棒槌就要上路边打人。
但她刚气冲冲上路,就听见身后骡子哒哒声响起,还有那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在喊她娘。
郑秋菊回头,就见石墩从骡车上跳下来,然而骡车还在跑,那骡蹄子跑几下就把石墩甩后面去了,石墩非但没抢先,还吃了骡子一屁股的灰尘。
虎仔吹口哨笑。
石墩连手拍灰,见郑秋菊原地看着他,她脸上怒气顿消,嘴角又带着惊喜的笑,转变突然还显得五官有些扭曲,她眼睛已经泛出泪光了,嘴巴和鼻子附近的纹路又加深了。
石墩跑近道,“娘,我回来啦,我这走镖赚了可不止二两!”
虎仔在车上道,“对,石墩可厉害了!”
郑秋菊脸上肌肉抽动了下,连连上下打量石墩,“好好好,没受伤吧!”
石墩转了个圈,“我这体格只有打别人的份。”
“娘我给你买了新布,新头绳,我还赚了八两银子。”
郑秋菊惊的眼角都睁大了,一旁黄氏看到章有银赶着骡车带着乌泱泱的小子回来就缩在一边了。原本可是雄赳赳的。
她这会儿看到石墩手里举起的钱袋子,眼睛都看直了,直到石墩抓了一把白白的碎银,往郑秋菊手里塞……她才反应过来,那是真的。眼睛被刺痛似的,眼皮子跳。
黄氏脸色霎时难堪的很,一旁章小水哼了声,直截了当道,“黄婶子你人还怪好的,看今天过节村里冷清,你没事到处丢人给大家看个乐子。”
章峥也没放过她,“你不知道你们村的人背地里都怎么说你的吗?那话说的难听,我都说不出口。”
黄氏气的牙痒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和你一个小子计较!”
她飞快就溜回去了,一边想村里人怎么说她。是说她家吸二儿媳妇的血,来扶她幺儿?还是说她家偏心偏到屁-眼儿里去了,造谣前面几个儿子不是亲生的?
黄氏越想越气,等会儿村里人知道章家那小子们得了八两,可不得怎么讥笑说她了!
黄氏气炸了,郑秋菊这会儿就是高兴懵了。
石墩瞧着他娘手上冻疮红肿的厉害,食指都烂破发脓了,原本爱美的人这会儿头发都没抹头油了,风一吹烂糟糟的,眼角纹路也重了好些。
“娘,和离吧,和离和我过,我有本事赚钱了。”
郑秋菊愣住了,片刻后摇头,“我在这家是老大,没受欺负,过日子就是鸡毛蒜皮。”跟谁过都一样。
郑秋菊之前因为一直生不出孩子,被婆家和男人欺压辱骂都不敢还嘴,是真心觉得对不起黄家。毕竟人家一直单传,到自己这里给弄绝后了,这多大的罪过。所以再苦再委屈她都受着。
但是后面欺负她欺负的很了,郑秋菊虽然受这些想法束缚影响,但是骨子里是特别自我娇纵的人,把她搞的不爽了,大家都别好好过日子。
她和程武在这方面很像,所以两人以前总是针尖对麦芒。这会儿郑秋菊发了好几次疯后,黄家的人都不敢喊她做饭了,怕她下毒把他们家唯一的孙子给毒死了。
郑秋菊不想和离,不仅仅是头一次和离闹得没脸不管不顾,还有和离没地没房,和石墩一起过日子不像话。
会连累石墩成亲,就算以后给石墩带孩子帮衬他,那今后儿媳妇儿也会嫌弃她。她看得明白,不想破坏和石墩的感情。
和离了,就会成为娘家不受待见的小姑子。以前人总说多生儿子,姐妹在娘家有人不受欺负,但是从郑秋菊自己经历来说,全是屁话。
她娘生了那么多儿子,没见帮衬的,反而她是有娘家回去不去。
郑秋菊只走神了片刻,眼里满是无神的沧桑,手里摸着石墩送的布料头绳还是很高兴。
也没多说,冬天冷,风呼呼的刮,石墩上了骡车跟着回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