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的电铃声,汽车前进的轰鸣声,自行车过道的响铃声,报童的吆喝声……人世间各种声音涌进他的耳朵。
这是一座看似和平的城市,但他知道,危险的乌云早就笼罩了这个地方,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雷声乍响,再不停歇。
店开在一个巷子的入口,顾客不多。
沈偏宜走进去,站在柜台前打量店内的商品。
伙计迎上来:“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要一把标尺,要木制的,有水平仪。”
他不喜欢铁的,指甲刮过的时候,难受得心慌。
“好的,您稍等。”伙计转身去拿找。
店面不大,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工具,柜台后面有一个门,估计通向后院仓库和住的地方。
有一个穿着白马褂,灰短裤,戴着草帽的人走进来,打扮像是工人,沿着货架漫无目的地走,似乎在看商品。
沈偏宜能感觉出来,他的注意力不在那上面,可能是看得有些久了,那人抬头看向他,普普通通的一张脸。
伙计的脚步声传来,沈偏宜淡定地移开视线,回头,接过盒子然后付钱。
“慢走啊。”伙计笑着送别他。
沈偏宜经过白马褂,出门走到巷口,回忆起那个眼神。
有些打量和漠视,冷冰冰的。
有意无意地看向街道。
他不是工人,不过不关他的事。
沈偏宜一边走一边打开盒子,检查标尺,手指抚过标尺上的刻痕,尾端有几个刻痕模糊了。
他继续向前走,却又妥协似的退后走回去。
白马褂还在那,靠近左边的大门,也就是靠近巷子的那边。
沈偏宜给伙计指出错误,伙计连连鞠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给您换,可以吗?”
他点头,伙计拿着标尺疾走进门内。
墙上挂着钟,秒针不停地绕着中心转动,沈偏宜停下敲击柜子的手指。
他好像听见密集的脚步声从巷子里传来,转头,那个白马褂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没等他反应,接着便是一声炮响“砰——”
沈偏宜一颤,在原地懵一会,才在嘈杂中蹲进柜台与墙壁之间的角落里,接着外面便传来人群的尖叫声和一声枪响。
他又是一颤,好像感觉到那颗子弹从右耳穿进他的脑袋里,贯穿,又从左耳钻出去,鲜血溅到墙壁上,炸开一朵艳丽的花。
沈偏宜闭闭眼,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很奇怪的是,如此喧闹的环境,他仍可以听见墙壁上,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
“哒,哒,哒……”
有人跑着,有人追着,在打斗,然后有人被摔到这间店里,离他不过几步远。
吼叫声,警告声,远方好像传来警车的鸣笛声。
“砰——”得一下,那人撞到木柜子,发出沉重的闷响,巨大的实木柜被撞得偏移了几厘米,接着又是一声枪响,打斗停止了。
沈偏宜盯着面前的地板,渐渐的,好像有暗沉的血漫过来。
“谁在那。”有些熟悉的声音。
沈偏宜低头,刚刚木柜被撞得偏移,自己缩的角落被撞开一条缝隙,露出自己的衣服。
后门被打开,持枪军人拿枪瞄准了他。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竟然不感到害怕。
“先生,这里有个学生。”他认识少年的灰色校服。
地板上出现一双军靴,避开了暗沉的血,沈偏宜缓缓抬头。
那人拿枪指着他。
往上,是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那个迷路人。
许霆山也是一顿,将枪放下,给旁人比了个手势,军人从后门退出去。
沈偏宜曲腿坐在角落,抬头看他,额头惊出冷汗,碎发粘在白皙的皮肤上,因为较长时间捂着头,白皙的皮肤泛上一层粉。
红唇,雪肤,乌发,一双眼睛水润润的,不是害怕,更像是天真,就这般,毫无防备地看过来,似有穿透灵魂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