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儿的指尖在茶碗边沿轻轻一敲,瓷面嗡地一声轻响。
她没抬头,只是用余光看着门口那几个陌生身影。灯笼在风里晃得厉害,光影像碎了的铜片,一片片打在来人身上。
“七叔!”小安的声音像是被夜风吹散了一样,忽远忽近,“我又看见那个卖假滚果车的人了!他……往这边来了。”
话音未落,脚步声已经逼近。灯笼摇了几下,照出一个瘦长的身影,推着一辆歪歪扭扭的小车。轮子咯吱作响,像是咬住地面不肯松口。
“你们谁是林家的人?”那人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这东西到底是谁先做的?”
七哥站在台阶上,眉头拧成疙瘩:“你是哪个村的?谁让你来的?”
“城东老张家的。”男人挺起胸膛,“我们老爷说,市面上出了两个滚果车,总得有个说法吧。”
林洛儿慢慢走近,目光落在那辆车上,嘴角扬起一点笑:“张老爷?哪家的?”
“铁铺那边。”男人下巴抬得更高,“他说这种东西,要是在他那儿登记备案,才有资格卖。不然就是侵权。”
七哥差点呛住:“侵权?你也知道这个词?”
“怎么不是?”男人一巴掌拍在车板上,“晨晨少爷的图纸都被人偷了,我们老爷不过是提前拿到了真品设计图。”
“哦?”林洛儿眼睛眯了眯,“你说你们拿到了真品设计图?”
“对啊。”男人得意起来,“就在昨天晚上,有人悄悄塞进书房的。”
“那就是说,”她语气轻快得像在聊天,“你们是靠偷来的图纸做生意咯?”
男人脸色变了:“你!我们老爷可没说是偷的,说不定是晨晨少爷自己送上门去的呢。”
七哥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男人往后退了半步,嘴硬心虚:“反正,我们老爷明天就准备推出新款滚果车,价格便宜,质量不差,你们要是识相点,就别再卖了。”
林洛儿看着他,忽然笑了。笑意从眼角漫出来,像是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收紧。
“行啊。”她轻轻拍了下手,“你们张老爷胆子不小,连我家孩子的东西都敢动。”
男人眼神开始飘忽:“你……你想干嘛?”
“我不干嘛。”她慢条斯理地说,“不过嘛,明天正好是我们家的聚会,你要不要也来参加?顺便讲讲你们是怎么拿到图纸的?”
男人脸色白:“不了不了,我只是个跑腿的……”
“那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林洛儿往前一步,声音依旧轻柔,“滚果车的事,我们会奉陪到底。至于图纸,我会查清楚是谁偷的——到时候,可不是一句‘误会’就能过去的。”
男人咽了口唾沫,转身就跑,连车都忘了推。
七哥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这年头,连地主家也开始玩商业战了?”
林洛儿抿了抿唇,没说话。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草茎,在指间来回搓动,直到纤维散开,露出里面淡黄的芯。
第二天清晨,阳光刚爬上院墙,红绸已经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蒸笼里的香气顺着热气往上飘,孩子们在院子里追着竹蜻蜓疯跑。
大哥林景轩站在主位前,青衫熨帖,玉佩温润,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今天是我们林家一年一度的聚会,感谢各位亲朋好友前来捧场!来,大家一起举杯,为我们的家族兴旺干一杯!”
酒杯碰在一起,清脆如铃。
“好嘞!”二哥举起杯子,“今年生意越做越大,咱家的滚果车都传到城里去了!”
三哥拍拍胸脯:“我儿子拳脚也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将来保准能当个将军!”
“你就吹吧。”四哥笑着摇头,“我看还是我儿子念书最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