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群燃烧,尸体的焦臭味四处弥漫,飘落的灰烬将岛民脑缸中的水从七彩染成污浊的灰黑色。
忽地,天空中下起淅淅沥沥的雨。这些雨水同样浑浊,散发着诡异的臭味。落到正在燃烧的蝗群身上,发出剧烈的滋滋响声,白烟阵阵,同时更加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雨滴同样落在裴尧身上。他不以为意,但下一刻就为自己的轻忽付出了代价——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雨水在他身上蚀出一个溃烂的洞,刺痛难耐,随着雨点越来越密集竟然将他的皮肉腐蚀融化。
权柄No。08的权能,【酸雨】。
裴尧疼得嘶声大叫,即使是肉身强悍的异种权柄,也难以抵抗强酸淋在身上的可怕剧痛。可是头顶就是海幕,广场上一片空旷没有任何的遮蔽物,他根本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半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点。
以这个黑色的点为中心,周围的空间扭曲坍缩,形成了极强的吸引力。半空中正要落下的雨点都因这片诡异黑洞的出现而停滞,不再坠落。黑洞缓缓旋转,吸力越发强烈,竟然将那些已经落下的雨水吸引逆流,倒退回空中,被卷入黑洞中消失不见。
权柄No。16幽影的权能,【漩涡】。
漩涡可以自由地掌握重力,使重力增强、变小乃至颠倒。
在某些极限情况下,漩涡的扩张甚至能够形成空间黑洞,引起量子坍缩,造成大规模的、绝对的毁灭。
受人之托则忠人之事,六少爷没有任何保留,一上来就用上了他所掌握的最强的力量。与幽影权柄磨合了那么久,他对漩涡力量的掌握微妙到毫颠,控制着这样规模恐怖的漩涡,仅仅是用它一滴不落地引走了所有酸雨,而没有误伤任何一人。
“……该死!”
荀千秋又惊又怒。
他哪曾料到裴尧竟能找来这么多帮手,最离谱的是这一切还发生得毫无预兆。不见寒和苍行衣还情有可原,但霜傲天和六少爷,简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他们为什么要帮裴尧,这到底凭什么?
最可恨的是,他手里的灾厄权柄对六少爷派不上一点用场。亡灵是灾厄的天敌,一场灾厄再可怕、规模再大、杀伤力再强,也撼动不了不死的亡灵。
以一敌五,他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他必须逃。
不见寒最先敏锐察觉到他的意图,大声警示众人:“他要跑,留下他!”
说话的同时,成片的迷梦蝶从沉睡的白海贝岛民身上振翅而起,翩跹围向荀千秋,将他的去路封死。
灾厄权柄关乎苍行衣的权柄序列拼合,固然重要。但更让他在意的,是荀千秋背后隐藏的东西。
他猜测白衣人与霜傲天有隐秘联系,但从霜傲天的记忆中来看他猜错了,他们显然是追逃关系。那么还剩下一个猜测,就是白衣人下一个出手目标就是裴尧。
他不信白衣人会放任裴尧在外面游荡这么久,而不采取任何措施。如今他们见到的最针对裴尧的人,就是柳弗离和荀千秋。柳弗离已死,那么剩下的最有可能与白衣人有关联的人,就是荀千秋了。
他必须顺藤摸瓜,弄清楚对方这番布置背后,到底在筹谋什么!
荀千秋朝白海贝岛的边缘跑去,一边跑一边招来狂风,将挡在面前的迷梦蝶吹散。裴尧和霜傲天在他身后穷追不舍,但他有风力加持,跑得飞快,转眼就攀上了礁岩。
眼看他就要逃入海中,投身浪涛。他持有掌管风暴的权柄,一旦匿身在茫茫风暴海啸中,就再也没有人能将他找出来了。
偏偏此时,一片轻盈的白羽,顺着风向从荀千秋眼前掠过。
遮蔽双眼的白羽飞落,一道修长优雅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苍行衣展开雪白的双翼缓缓从天而降,临风而立,挡住他的去路。
苍行衣说:“你无法逃离这里。”
权柄No。03言灵的权能,【龙谕】。
龙谕圣令,言出法随。这句话一被持有天空权柄的苍行衣说出口,就会成为既定的事实,无可更改。
荀千秋还想挣扎,企图逃离这里,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注定逃不掉了。在他努力向礁石上攀爬的时候,几番被风暴撼动以至摇摇欲坠的礁石,竟然从系岛的铁索穿过的地方断裂开,整块向下轰然跌落。
攀在礁石上的荀千秋发出一声惨叫,紧紧抱住礁石,随之一同坠落。
白海贝岛因其中一条牵系岛屿的铁索失去支撑,而向下狠狠一沉,整片岛屿都往那个方向仄斜了些许。
狠狠砸落在地面上之前,荀千秋用风暴承托住身体,勉强勉强着陆,但仍然摔得不轻。等到他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四面环敌,无处可逃。
不见寒、霜傲天、裴尧、六少爷,四人呈合围之势,将他困在中央,不给他留下任何一丝缝隙。
荀千秋踉跄了两步,向后跌坐在地上。
但他仍然没有绝望。他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在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如果你还想逃跑的话——我劝你放弃挣扎,只要你态度足够配合,我待会儿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不见寒说,“关于那道朝你说话的神秘声音,你有多少了解?你知道对方的身份吗,或者对方是否曾向你透露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荀千秋脸色剧变:“你怎么知道……?!”
这是荀千秋的记忆梦境告诉不见寒的,不过他没必要向荀千秋解释:“回答我的问题。”
他抬起手,蛰伏在白海贝岛民身上的千万迷梦蝶振翅而起,将荀千秋淹没。
从没顶的蝶群中,传来荀千秋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幻觉统治了他的感官,将疼痛、绝望的体验直接施加在他的知觉上,对他的精神进行凌迟。这种刑罚简单粗暴,然而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了。
数十秒过去,不见寒手掌向下一压,幻觉的折磨中止了。荀千秋脸色苍白,瘫软在地上,冷汗将他的长袍完全打湿。
不见寒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对那道神秘的声音,了解多少?”
荀千秋低声笑起来。
即便他思维混乱,几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意识到不见寒所询问的是什么之后,仍然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就像有人在他脑海中筑造了一道精神的堤坝,一旦涉及关键词,就会自动触发防御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