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失去了耐心的怪物,开始撞击房门。
咚!
沉重的撞击,一声一声,仿佛敲击在男人的心上。他张开嘴,惊恐地想要大叫,又害怕被怪物发现自己的行迹,不敢发出声音。他脚下的动作变得更仓促,试图沿着墙面攀爬到另一侧窗口去。但是淋过雨的墙面实在是太滑了,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摔在了墙面上,贴着墙面不断挣扎,像一只被绳子拴住,悬在半空中挣扎的老鼠。
咚——
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隔壁的房门被怪物撞开了。
男人好不容易支撑着墙面,再度稳住了自己的动作。他此时已经几乎来不及逃跑,朝不见寒投去哀求的目光,求他救救自己。
我应该救他吗?
这个念头在不见寒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确实有能力救这个男人,只要使用阴影就可以了。
但他现在正在淋雨,病异的侵蚀度原本就在缓慢提升。此时为了救人动用病异,无疑会让侵蚀度加剧。
救下这个人,他或许可以得到就诊楼内情况更详细的情报。但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却更多,包括病异侵蚀的加深,选择救人被怪物发现的风险,以及对方可能存在的背叛行为。
得不偿失。
可以救,但没有必要。
不见寒近乎冷酷地在心中下了论断,漠然地看着对方在暴雨中挣扎,眼神从希冀哀求,变成绝望,而他无动于衷。
在眼下这个危机四伏的情形中,他保全自身已经很困难了。为了救一个不干的人将自己陷入危难之中,才是可笑的行为,没必要为此感到心软或者内疚。
男人放弃了向他求救,继续咬着牙,试图往隔壁房间的窗口攀登。
然而系在他腰上的床单绳索,卡在窗台上的那部分因为他来回挣扎的动作过度磨损,竟然磨断了。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窗户下摔了下去。
躯体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
鲜红的血从尸体下蔓延开,随后被暴雨冲淡。
隔壁房间中,传来行走的啪嗒声,和有东西在杂物上攀爬时发出的沙沙声。
怪物似乎来到了窗边,往下探望摔下楼去的人类。不见寒弓起身体,紧紧贴着墙壁,让自己的存在尽可能地被隐蔽。
别往这边看。
他在内心无声地祈祷。
赶紧走,别往我这边看。
隔着隔壁窗被暴风雨扬起的纱帘,他隐隐绰绰看见了怪物的轮廓。它的模样像极了人类的女性,姿态曼妙典雅,甚至还挽着长发。
不一会儿,怪物似乎是确认躲在房间中的人已经坠楼死亡,缓缓踱出了房间。
嗒,嗒,嗒,嗒……
脚步声渐行渐远。
危机再次解除,不见寒手臂发力,翻回屋内。好在阴影幻化成的左手没有知觉,否则一定是又酸又麻。
他活动了一下僵冷的身体,动作尽可能轻地走向门口,拉开房门。
门刚开出一道细缝,他动作僵住。
他看见门缝处,露出了一处染血的白色裙摆。
怪物根本没走。
它早就知道他躲在房间里。它伪造出了逐渐远去的脚步,让他放松警惕,以为它已经离开了,实际上一直守在房间门口,等他自己出来。
不见寒一瞬间伸出左手,挡在面前,右手迅猛地将门甩上。然而门外的怪物久候多时,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脱,当即抵住门板,不让他将门关死。
任何物理性的攻击,对于怪物来说都是徒劳的。不见寒立刻放弃了守住门板,准备动用病异。
可下一瞬间,他生生停住了自己进攻的动作。
“怪物”推开了门,并没有攻击他,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那是一个身穿纯白长裙的女人。她眉眼温润秀丽,漆黑柔顺的长发挽在肩上,看起来完全是从一副烟雨水墨画中走出来的江南姑娘。
可她雪白的裙摆上,又溅上了大片殷红的血迹。站在昏暗的肮脏的医院长廊中,她像一只徘徊不去的怨灵。
她仿佛认出了不见寒,神色惊讶,轻轻侧首。
不见寒同时也认出了她,失声唤出她的名字:“沐……”
霎时间。
一抹刀锋穿透了女人的胸口,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来,染红了她不沾纤尘的白衣。
沐汀兰没有露出任何意外或者恐慌的神情,面容平静,在刀锋被抽离之后,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生息。
站在她身后的小乔,紧紧握着手里染血的刀,脸色苍白,惊魂未定地朝不见寒大喊:“愣着干嘛,还不快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