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琛是哭笑不得,欲言还休好几番才青着脸允了他。
他一早睁开眼就双眸似水烟波地望着影儿的睡颜。
她还是瘦了不少,回来这么久了,也没怎么养胖,怎么这个人不动弹都不见长肉呢?
他有些烦闷,没忍住抬手去捏了一把她的腿根,心道又细一圈。
影儿被他一捏,有些泛痒,她羽睫交叠几番,掀开一线眼睫去瞄他,微微蹙眉表达着不耐。
她睡得好好的,这人干嘛捏她,她抿抿嘴,掀开被子坐起身,唤了晚灵水央进屋服侍。
她擦弄好自己,便跪坐在床榻旁为翟离穿鞋。
她倒是真有些服侍人的天分,给翟离递帕擦洗,挑选衣物,系带掸袍,还真是得心应手。
翟离自己都不曾发觉,他看向她的目光里仍是蕴着柔情,暗带情深。
影儿为他整理交领,不经意地一抬眼,四目相对,她微微呆住,是她看错了吗?
只那一瞬,一切都被抹了干净,唯剩坚硬如石般的冷心冷情。
影儿微微错开眼,暗叹一声,心间竟是有些淡淡的失望,也只一瞬,便被她擦了干净。
“好了,爷去忙吧。”
影儿侧过身子给他让路,他淡笑一声,顺手抓住她的皓腕往他怀里一带,拎了她的斗篷给她披上,随后松开她,轻道一声:“跟上。”
而后便推门而出。
屋里水央与晚灵全都傻在原地,不知所措,瞪着眼互相使眼色。
影儿扫了她们一眼,微微勾唇几吸,轻轻挪着步子踏出屋外。
她踏过门槛便停了下来,深深吸着气,好生压抑又稀薄。
屋外的凉气竟是不断地把她往屋里推。
影儿狠眨一瞬眼,抬眸去望,那熟悉的景致竟好似扭曲起来,犹如披着人皮的恶鬼,在四处找着魂魄一般。
影儿深深喘息,微蹙起眉,指尖狠狠扣着门框,心里一股清楚又响亮的声音吼叫起来,‘回去。’
她一慌然,瞬间竟是分不清说这两个字的是翟离,还是她自己。
她突地头晕目眩,好似天地如旋风般扭在一起似的。她猛地甩头,逼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这道门都跨不出去,那她如何去祭奠隋府众人?
她屏气调息,尝试让自己放松下来,耳边响起翟离的声音,空幽淡薄,又夹带一丝询问,“走不出来了?”
影儿仰眸看天,松开紧咬的下唇,开阖几许,侧目望向他,好似隐着乞求的语调问他,“长卿,可以牵着我吗?”
她就像一把锤子,随手一敲,敲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真是要命,她为何这般硬,这般致命。
翟离垂目呼出一口气,轻声说了一句,“落雪天气,摔了怪难看的。”
而后便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伸出手,等她来握。
影儿听出他的欲盖弥彰,也不知是他那句话给了她勇气,还是他给了她勇气。她缓缓抬起手,闭着眼往前走。
还没探到他,便被他牢牢握住,一手搂上她的腰,箍着她往外走去。
也真是奇了,往常一盏茶便能走过的连廊,今儿好似被雪拦了去路,晃晃悠悠,小心翼翼,磨出了两炷香去。
帘外微风,车内暖香。
影儿靠在翟离怀里,仍是那娇娇弱弱,楚楚惹人怜惜的模样。
翟离闭目清着烦躁,手下却是温柔,他把玩着她的指尖,一点一点捏过去,又轻轻捏回来。
影儿偷瞄他一眼,见他蹙眉便歇了与他说些话的心思,也自顾思怨起来。
她有些
恍惚无措,方才若不是翟离牵住她,她是真的不想出去了。
她回忆过往,白驹过隙,世事无常,几番风霜,沧海桑田。
她喜欢过往的她,却也能接受如今的她。说是行尸走肉倒极端了些,说她绝望之余留着一股执念也不准确。
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让她竟是撑到了现在,明明当时江子良死的时候她还那么坦然的决定与他同去,怎么回到翟离身边之后,就变了呢?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肯承认?谁清楚呢?
马车缓缓停下,翟离没动,影儿也没动,她抿唇悄悄地说:“我们到了吧?”
半晌,他极轻地‘嗯’了一声。
影儿犹豫说道:“要不,回去吧。”
翟离这才缓缓睁开眼,有些诧异,他目光留在她发丝上,躲着她的眼,小声问:“为何?”
影儿低着头,搅着指尖,咬唇不出声,良久才松了些紧绷的身子,掀眸去看他,勾唇说道:“走吧。”
她的目光里流动着妥协,翟离被她蛰了一下。心间顿时恼火起来,说不清的情绪又挤出些烦躁,他蹙起眉叹气,目光里多了些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