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很小,当时我摸你的脉,心想你若是没遇上我,活不过弱冠。”何遥很平静地叙说,他轻叹道,“这次若不是带你来找了我师父,你真的活不过弱冠。”
他说的是真话,可宁沉听着却越来越难受,他知道何遥是为他好,可他不想永远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下。
他说话有些虚,知道自己没道理,可还是很倔强地说:“可我现在已经养好了。”
窗上的背影动了下,何遥好像是笑了,话音悠长,“你这病根太深,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调理好的。”
宁沉低着头不说话,心想何遥明日再不带他,他就悄悄跟上去。
何遥突然道:“我若是不带你,你是不是要偷偷跟着我?”
宁沉蓦地擡头,他目光定在窗上的人影身上,何遥能猜出他的想法,他不算惊讶,只是被猜透了想法,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何遥一定会防着他,他更不可能偷偷跟着下山了。
一种强烈的挫败感萦绕在周身,宁沉觉得自己实在没用,每次都帮不上忙。
轩窗突然被拉开,何遥支在窗边,透过窗看见宁沉可怜的样,失笑道:“原是不打算带你的,因为你身子太差,但我料想,若是不带你,你指定要哭。”
明明还没哭呢,他就乱猜。
宁沉仰头,下唇被咬得鲜红,双眼莹润,但没有泪珠,他认真地说:“我没有哭。”
“好好好。”何遥笑了下,“还是怕你哭,所以我决定带上你。”
就如宁沉所想,总不能一直当他是个孩子,虽然现在时机不对,可……
无论发生什麽,上头有个师父顶着呢,就算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他拉回来。
让他经历一次,後不後悔的,都是他自己的事。
隔日一早,宁沉被何遥包得严严实实,跟在他们身後下了山。
他被裹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走了两步把巾帕掀开了稍许透气,何遥就像後背长眼睛一样回头,指着他说:“戴好。”
宁沉憋闷地戴好,何遥就笑着摸摸他的头,“戴好才能带你下山。”
就像宁沉是他养的儿子一样,宁沉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忍气吞声地点头。
下山的路很远,这才过了几日,整个雍州城空荡了许多,来往行人少得出奇,就算有人,也都步伐匆忙,恨不得每个人隔得八丈远。
此事还未传到朝廷,如今雍州城内人人自危。
何遥在路上同宁沉说过,像现在雍州城内的病人还不算多,几乎都被隔离在城边了。
这几日齐恕整日都关在屋内炼药,这时疫来势汹汹,要过上几日才能炼出解药目前无法根治,只能来送些药,有总比没有好。
全雍州城的医师都被召集过去,像何遥这样的,是自愿前去。
说到这儿,何遥耸耸肩:“师父他老人家宅心仁厚,以前因为烂好心,可别人不领情,不然怎麽被赶到那青城山。”
这不,如今城中出了事,他第一个就出手了。
下山除了送药方,还要顺着城中一家一户送药,每人分了几户人家,不用多久就能送完。
送完药,他们又原路返回。
这几日何遥的行迹都是这样,齐恕只第一日来过,後来就一直闭门不出研究药方,每日会给何遥一个新的药方,要他把药方带下山,然後再熬药分给百姓。
药方一日比一日精进,但这情况却没有改善,齐恕已经好几夜没好好睡觉了。
连着送了好几日药,每日的雍州城都好似没变化,可宁沉觉得,这城越来越死气了。
宁沉心里烦闷,白日送药时听见里头的人抱怨,“日日送药却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不送。”
宁沉把药放在窗外,走了。
虽说已经把染了病的人提前押送走了,可情况似乎并没有什麽改善,染病的人越来越多,这几日何遥时不时就要摸一下宁沉的额头,生怕他出什麽事。
甚至有几次他欲言又止,可最後又什麽都没说。
那意思大概是要宁沉别再跟着他去了,但他知道宁沉的性子,这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雍州的知府曾来过一次,哀叹几声後说:“朝廷派来的人还要些时日才到,你们再撑几日。”
说着要撑几日,实际只是安慰话,再过几日,情况也不见得会好。
说起来,这时疫不容易死,但就是拖得久且难治愈,是把人给拖死的。
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把药给制出来。
宁沉这几日翻了好久的医书,是齐恕自己写的医书,上头融合了他这些年来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