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人的事,要不要和李嬷嬷商议?
李嬷嬷虽奉楚王之命照顾她,但她的职责里,应没有“帮她对付府内其他妃妾”这一项,
不管袁孺人是否要谋算她,至少目前,她还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李嬷嬷知道她对袁孺人的所有动作,虽然没和她明说过这些事,但,也没有阻止过她。
“娘子。”芳蕊引着女官走进来,笑道,“该诊脉了。”
“辛苦刘女史。”青雀忙欠身,也笑,“快请坐。”
刘女史今年二十六岁,是大明宫尚食局司药属的女史,为云贵妃派来,照顾青雀身孕的两名女官之一。
从身孕满三个月起,青雀凡入口之物,无一例外,全是云起堂小厨房单独做。她的职责,便是每日和云起堂原有的两名医女一起,给青雀诊脉、看平安,并验看一应饮食,杜绝一切毒药和不利于青雀身体的东西。
曹院判和冯御医等太医,则是每十日来一次。
来了半个多月,刘女史知道江娘子性情随和、从无骄矜,也愿意信她。在这里照顾楚王府出事后有的第一个孩子,并不比在宫里给贵人们看诊轻松。但既然贵妃娘娘选了她来,她自然要办好差事,才敢安心回宫去领娘娘的赏。
幸而江娘子尊重医生,身体又好,上还有曹院判等太医院的名医一同照顾,她有信心保住江娘子平安生下这一胎。
已经相熟,便不必太多虚礼。
刘女史口中问过好,便在一侧绣墩上坐下,静心诊脉。
今日江娘子的身体,依然康健无虞。
“既无事,我晚上就去看柳孺人了?在她那坐一会回来。”青雀笑道。
从天气热起来开始,柳孺人便不要她再去瑶光堂,全是她自己来云起堂,并且十分坚持。
青雀虽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去玩笑,但清晨时、入夜后,她本也每日都在自己院中走动。
恰是今日柳孺人来了月事,在房中休息,她去看她,也算给她个惊喜了。
“娘子只管去,我跟着娘子去。”刘女史便笑道,“娘子身体强健,多走一走并无妨碍的,只是得小心着暑气。”
又交代几句出门要注意的,她便出去准备晚上该带的东西。
另一厢,静雅堂后院,几名侍女抹着汗放好袁家娘子带来的包袱,便被袁孺人遣了出去。
关上房门,袁孺人就对母亲抱怨:“到底为什么突然过来?我不是常叫人和你们说,无事不许来吗!”
“来就罢了,”愤愤地走到母亲面前,她一面拆着包袱,一面不住口地说,“还不提前递个帖子或派人来说!你提前说了,我好早让软轿在西门等你呀!我去接你呀!还用这么走过来?”
瞥一眼手足无措的母亲,她扭头向另一侧,到底没忍住,又低声:“畏畏缩缩,一点体面都没有,不嫌丢人!”
被女儿劈头盖脸说了一顿,袁家娘子讪讪笑着,伸手一起拆包袱:“这不是,家里都想你了吗。”
“想我就想我,你……”
拿出包袱里的蜜饼,袁孺人咬了一口,熟悉的不太香的甜味沾在舌尖上,她的泪也霎时就流了下来。
“哎呀!”看女儿哭了,袁家娘子才着了慌,到处摸着找手帕,叫出女儿在家里的小名儿,“珍姐!”
“你当我不想你们来!”
左右都哭了,袁孺人一屁股坐在包袱旁边。
一手拿着蜜饼,一手自己擦泪,她嘴里的饼还没咽下去,就含糊着说:“这府里的人都是一双富贵眼,狗眼看人低!你不知道……”
“她们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咱们是平头百姓,做生意的,都说‘士农工商’,是比不过。”
抖开手帕,袁家娘子轻轻擦上女儿的脸,老话重提:“可她们高贵她们的,你不照样选到王府里,还封了七品孺人吗!我的珍儿,既然选上了,你和她们就是一样的。怕什么。”
“让我不怕?话还是说得这么轻巧!”夺了帕子,袁珍珍气道,“你倒是去前院见一见那李侧妃,看你怕不怕!”
袁家娘子就不好答这话了。
没人说话,屋里便安静了下来。
嚼着碎成渣的、已经没了甜味的蜜饼,袁珍珍有些后悔。大热的天,快一年没见了,阿娘才来了没有一个时辰,只在门房喝了两口茶,就被她埋怨了这么一大篇话……
“珍儿,阿娘是没见识,不敢见那大家小姐,亲王的侧妃,皇孙的母亲。”袁家娘子此时却说,“可你不一样啊!当日你在王妃的屋子里都过来了,那李侧妃能和王妃比?你——”
“快别再提‘王妃’两个字!”
袁珍珍一把捂住母亲的嘴,急得青筋都迸出来:“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就是记不住!”
“那不是现在只有咱们俩吗。”看她脸色不对,袁家娘子忙哄她,“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又是怕、又是急,又是说不明白的羞,又是委屈,又不敢放声大哭,怕被外面听见,袁珍珍这一场气,也只能自己忍了下去。
洗脸,抿头发,到底气得难受,她又挑剔母亲带来的东西:“天这么热,什么都放不住,你拿这么多点心,我怎么吃?”
“吃不完,你就赏人嘛!”袁家娘子自己装着盘,笑道,“总不能王府里的丫鬟眼睛都长在顶上,连这样的吃食都看不起?我看她们对你不是一向挺恭敬的,来咱们家,对我和你爹也客气。”
“那是——”
“没什么。”
深吸一口气,袁珍珍自己把话憋了回去。
要她对阿娘说,连府里的丫鬟也瞧不起她,一应行事只是按王府的规矩?那她才是没了脸!
问一问父亲和兄弟姊妹,又问几句家里的日子,便是午饭的时辰到了。袁珍珍叫进侍女来,让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