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胡商坊的琉璃瓦顶凝着晨露。慕容卿璃踩着张逸风的脚背跨上石凳,替“凤仪未央”石刻补上最后一点金粉。他双手稳稳托住她腰际,铠甲护心镜硌着她膝头,却故意晃了晃:“陛下再动,臣可要松手了。”
“将军铠甲上的凤凰快被朕磨秃了。”她用狼毫轻点他鼻尖,金粉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昨夜谁把朕的暖炉搬到书房门口?害得巧儿以为进了火炉子。”
他耳尖骤红,却仍嘴硬:“许是白鹅驮过去的。”石桌旁的苏念辞忽然轻笑,笔尖在《胡商坊日录》上疾走:“卯时三刻,张将军耳赤如胡麻饼,盖因陛下提暖炉事。”
艾尔迦晃着新得的中原酒壶凑过来,往她间别了朵西域引进的月季花:“撒马尔罕的商人说,这花叫‘炽烈’,像极了陛下批奏折时的眼神。”他用波斯语在她耳畔低笑,“不过臣觉得,更像臣初见陛下时,您眼里的火。”
楚墨尘的身影忽然从檐角坠下,黑衣裹着几片月季花瓣,掌心托着个青铜匣子:“陛下,南疆使团送来了‘祝寿礼’。”打开匣盖时,里面躺着只木雕孔雀,尾羽上的宝石折射出诡异的绿光,“暗卫截获密报,说孔雀开屏时会飞出毒针。”
她指尖抚过孔雀尾羽的纹路,忽然想起二十章圣火爆炸时,大食王子藏在猫爪里的毒粉。目光转向张逸风的右手,他正用缠着绷带的拇指摩挲她落在石凳上的金粉,神情专注得像在擦拭她赐的鹤金令。
“念辞,”她转身时石凳轻晃,张逸风的手立刻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半寸,“南疆使团的朝贺诗,劳你亲自润色。若有哪个字藏着巫蛊咒——”
“臣必用朱砂圈出,让它晒足三日晨光。”苏念辞将《南疆风物志》摊开,月白袖口扫过“巫蛊”二字,“伽蓝,你说这‘祝寿’用佤语该怎么译?是‘献寿’还是‘祭寿’?”
艾尔迦忽然用剑柄挑起他的带,在晨风中晃出金线:“中原人说‘寿’是长生,南疆人却道‘姆龙’是血祭。”他忽然用佤语低吟几句,“就像胡杨与沙蜥永不相容,却共享同一场暴雨——”
“停。”苏念辞挥开带,却见上面缠着艾尔迦袖口的忍冬纹流苏,“好好说话,别总用你们南疆的邪门调子。”指尖却在纸上写下“姆龙”,又在旁边注上“寿”字,墨迹交融处,像两朵被血浸透的花。
申时初,南疆使团抵达朱雀门。慕容卿璃站在城楼上,看十八名巫祝抬着巨大的青铜鼎缓缓驶入,鼎身刻满狰狞的兽面纹,鼎内飘出诡异的甜香。为的大巫祝穿着缀满骷髅头的长袍,手里摇晃着牛骨法器,每走一步,便有黑色粉末落在青石板上。
“陛下,这是南疆的‘血魂鼎’,用百具童骨铸的。”楚墨尘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锁链擦过她裙摆的忍冬纹,“鼎里煮的是‘续命汤’,实则是用蛊虫泡的毒酒。”
张逸风的手按上剑柄,却被她用余光止住。艾尔迦上前用佤语与大巫祝交谈,指尖划过鼎身的兽面纹,掌心立刻泛起青黑——他闻了闻指尖,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大巫祝说,这鼎能替陛下‘承灾’,实则是想将巫蛊之气注入皇城。”
苏念辞展开《蛮夷朝贡律》,目光扫过青铜鼎底部的符文:“按照凰朝礼制,外族贡器需先经礼部验毒。”大巫祝忽然摇晃法器,鼎内腾起绿烟,却被他用袖中折扇轻轻扇散,“巫祝大人,这烟味倒像西域的尸香魔芋。”
楚墨尘的身影闪过使团人群,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个陶土小瓶,里面装着蠕动的黑色虫子:“是南疆的‘噬心蛊’,混在香灰里能让人疯。”他将瓶子递给艾尔迦,锁链擦过大巫祝的法器,“幸亏陛下没接这鼎。”
慕容卿璃摸着城墙上的“盛世同歌”石刻,忽然轻笑出声。她从间取下凤纹金步摇,用尖端挑起鼎内的毒酒,在阳光下晃出碧色光弧:“大巫主是想借祝寿之名,行诅咒之实么?”
大巫祝脸色骤变,挥舞法器念起咒语,鼎内突然窜出几条赤鳞毒蛇,却被张逸风的剑瞬间劈成两段。他铠甲上的鎏金凤凰随动作振翅,剑刃擦过大巫祝鼻尖,在他脸上划出血痕:“陛下问你话呢。”
“陛陛下明鉴!”大巫祝扑通跪地,牛骨法器滚到苏念辞脚边,被他用折扇轻轻压住,“是鹤羽卫余孽说说陛下灭了他们的祭坛,要替南疆祖巫报仇!”
使团中忽然有南疆商妇跪地,用佤语大喊:“陛下救过我们的寨子!大巫祝才是与马贼勾结的人!”更多人附和着跪下,额头贴着长安的青石板。苏念辞趁机将《开边安民诏》递给最近的商妇,黄绢上的朱砂印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念辞,”慕容卿璃转身时,张逸风立刻将披风替她披上,“替朕告诉南疆诸国,凡真心归附者,凰朝必开医馆施药。若再有人敢耍巫蛊——”她看向被拖走的大巫祝,“这鼎里的毒酒,便让他们自己喝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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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胡商坊通商第一日闭市。慕容卿璃坐在望楼里,看艾尔迦指挥工人清点货物,他波斯弯刀上的忍冬纹挂着块胡商送的奶皮子,在夕阳下晃出金光。张逸风站在她左侧,看似在看账本,实则用完好的手替她驱赶蚊虫。
“陛下,撒马尔罕的琉璃盏卖了三百个。”艾尔迦晃着账本上楼,“于阗国的和田玉换了二十车粟米,大食商人用骆驼换了咱们的丝绸——”他忽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不过臣觉得,最值钱的买卖,是陛下今早赏给臣的那朵月季花。”
她用账本敲了敲他额头,却看见他间别着那朵已经半蔫的花,心中微暖。苏念辞抱着《通商税则》进来,月白长袍上沾着块奶皮子,显然是刚才斗嘴时蹭的:“伽蓝,你记的波斯账本宫都看不懂,明日起教本宫写阿拉伯数字。”
“臣求之不得。”艾尔迦忽然用阿拉伯数字在账本上写下“o”,在苏念辞挑眉时,才轻笑,“这是西域的‘我爱你’。”
楚墨尘的身影掠过望楼飞檐,落在栏杆上,手里捧着个锦盒:“陛下,暗卫在南疆使团营地现这个。”打开盒盖,里面是十二根刻着鹤羽纹的木签,每根都缠着南疆巫蛊的咒符,“鹤羽卫余孽与南疆黑巫结盟,暗号是‘烛灭凰陨’。”
她捏碎一根木签,里面掉出半片纸条,上面用歪扭的汉书写着“十五月圆,烛影摇红”。张逸风接过纸条,指尖在“烛”字上反复摩挲:“是胡商坊的十二国烛台?他们想在中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