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嘉长公主的驼队踏入京城时,雪粒如砂砾般扑打在她的金缕面纱上。她命人暂驻朱雀大街,独自乘辇直奔皇家陵园。先帝淑妃的陵寝前,枯松枝桠上的积雪簌簌而落,她摘下缀满宝石的头巾,露出鬓角早生的白,对着石碑轻轻笑道:“母妃,当年您说我命格太硬留不得京城,如今倒该看看,这宫里谁比谁更硬。”指尖抚过碑上斑驳的刻痕,她将西域带来的藏红花洒在坟前,扬起的红雾与白雪交织,宛如凝固的血泪。
次日清晨,宁寿宫的铜炉蒸腾着龙涎香。华太后望着跪拜在地的和嘉,颤抖着伸手:“二十年了,你竟比哀家还显老态。”和嘉长公主伏身时,颈间的骨制护身符滑出衣襟,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她起身时目光扫过萧忆痕与苏陌璃怀中的灵犀,突然长叹:“灵犀的命格,确如钦天监所言。”
坤宁宫瞬间陷入死寂。苏陌璃感觉怀中的女儿突然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小公主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和嘉,咯咯笑出声来。和嘉长公主却神色凝重,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古卷,上面的西域符文在烛光下泛着幽蓝:“这是龟兹古国的占星术,记载着每百年现世的‘破军星女’。她们身负至阳之气,所到之处,必生血光。”她的指尖划过古卷上狰狞的星图,“更可怕的是,此命格无解,唯有顺应天命。”
萧忆痕猛地拍案而起,龙袍扫落案上的奏折:“姐姐是要朕亲手送走自己的女儿?!”和嘉长公主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声音低沉如暮鼓:“当年先帝将我远嫁西域,何尝不是为了镇住我的‘不祥之命’?可您看,即便相隔万里,这诅咒依旧应验在皇室血脉之中。”她转头看向苏陌璃泛白的脸,“皇后娘娘,您近日可曾梦到过红衣女子?”
苏陌璃浑身一震,手中的翡翠护甲险些掉落。这些日子,她确实总在梦中见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在漫天大火中对着灵犀伸出枯槁的手。和嘉长公主见状,缓缓道:“那是百年前同样身负破军星命格的公主,她的冤魂至今仍在寻找解脱之法。”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捧着染血的密报闯入:“陛下!北疆突战事,敌方声称是受‘灾星降世’感召,要为天下除害!”萧忆痕看着密报上刺目的血字,再望向灵犀懵懂的笑颜,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乾清宫内龙涎香几近刺鼻,萧忆痕将加急战报狠狠摔在御案上,鎏金龙纹案几震得朱砂砚翻倒,猩红墨汁在"北疆十万火急"的字迹上晕开。"不过旬月,西域铁骑叩关,漠北王帐异动,江南水匪竟也举旗称要清君侧!"他的冕旒剧烈晃动,扫过阶下跪成一片的朝臣,"诸位爱卿倒是说说,到底该战还是该和?"
文臣之的御史大夫白须颤抖,笏板直指武将:"灵犀命格之说传遍天下,此乃上天示警!当将公主远嫁,再以百万金帛求和!"话音未落,镇国将军王子衿怒目圆睁,铁甲碰撞声震得地砖颤:"荒谬!我朝将士浴血沙场,岂是靠女人换太平?!"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竟不顾体统揪住对方官服,白与玄甲纠缠在一起。
陆子谦的丞相玉印在袖中凉,他瞥见角落处户部侍郎眼底的阴笑——那人袖口露出半截明黄色锦缎,分明是违禁之物。正要开口喝止,忽听"哐当"巨响,刑部尚书的官帽滚落在地,他与大理寺卿竟拔出腰间佩刀对峙,刀刃上寒光映着满殿混乱。
"都给朕住口!"萧忆痕抄起案头的青铜镇纸狠狠砸下,碎片飞溅间,满殿哗然转为死寂。他望向阶下因恐惧而颤抖的臣子,突然想起和嘉长公主那日说的"破军星动,天下大乱",后颈泛起细密冷汗。余光扫过紧闭的殿门,恍惚看见阿拉依公主的碧色眼眸在阴影中一闪而逝,她间金饰似在无声诉说着某个西域的古老预言。
暮色降临时,争吵声终于散去。萧忆痕瘫坐在龙椅上,看着满地狼藉,耳畔仍回响着王子衿那句"唯有一战"。可当他展开最新战报,看到"敌军皆言灾星不除,兵戈不止"的密报时,握着朱笔的手开始不受控地抖。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苍白如纸的脸——这场因命格而起的风波,早已从后宫蔓延至天下,而他,似乎正站在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边缘。
喜欢江山情殇请大家收藏:dududu江山情殇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