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嘉帝亦举起酒杯,众人齐饮一杯之后,此事便算过去了。
而处在风暴中心的纪淮舟,自始至终未发一言,表情淡淡,仿佛众人谈论的不是他的婚事似的。
霍少闻捏了一把冷汗。
纪淮舟越是平静,积压的怒火便越是骇人。
他看得出来,纪淮舟已然有了杀意。
可如今并非是弑君的好时机,他也不愿让纪淮舟背负后世骂名。
他要让纪淮舟干干净净登上皇位。
酒过三巡,殿前彩楼上的舞乐换过一轮,长嘉帝乏了,携卫栖梧回了后宫。
纪淮舟遥望殿前歌舞,随意夹起碟中一片菜送入口中,刹那间,浓浓的苦涩袭击他整张口。
怎么是苦瓜?纪淮舟面皮一皱。
他匆忙从袖中寻着帕子,眼前忽出现一个掌心,男人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吐我手里。”
纪淮舟抬头,李昊柏正关切地望着他,满面焦急。
纪淮舟眼皮一掀,不少人正偷偷摸摸瞧着他们这边。他背过众人,将口中苦瓜吐到帕子里,回头灌了一杯酒,将口中苦涩压下。
李昊柏抬起手掌,叹道:“我又不怕被你弄脏。”
掌心即将抚上纪淮舟发丝,纪淮舟余光扫见,猛地避开,冷声道:“别碰我。”
李昊柏手摸了个空,他宠溺一笑,语气颇为无奈:“好好好,知道你脸皮薄,我不在外人面前碰你了。”
两人的对话被旁边坐着的十皇子听见,他促狭一笑:“殿下真宠我七哥,嫁给殿下,七哥可有福喽!”
纪淮舟放下酒杯,杯盏撞上木桌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站起身,语气淡淡:“我身子不适,先回去歇着了,两位慢聊。”
李昊柏忙道:“身子不适怎么不早说?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送七殿下回宫。”霍少闻快步而来,扶住纪淮舟手臂,转头道,“太子殿下远道而来,不妨静赏我大乾舞乐,这在东昌可难得一见。”
李昊柏与霍少闻对视,似有刀光剑影闪过,周围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上方气流化为实质,沉沉压在众人后背,众人纷纷低下头,屏息以待。
李昊柏拱手一礼,笑道:“那我便将殿下交给侯爷了,劳烦侯爷替我将殿下送回宫。”
霍少闻颔首,与纪淮舟离了昭阳殿。
一路沉默着,两人回了玉洛宫。
关上殿门的那一刻,纪淮舟猛地扑入霍少闻怀里,紧紧揽住他的腰,闷声开口:“我想杀了他。”
霍少闻冷静道:“东昌太子死在大乾必会掀起一场大战,大乾此时不能有战乱。”
纪淮舟抬头,脸色微白:“我讨厌李昊柏,讨厌他看我的眼神,讨厌他那些恶心的话。别的男人那样对我你都无动于衷,你果然不在乎我。”
“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霍少闻微叹,“我何尝不想杀了他?只是……他要死也得死在东昌,不能在大乾。”
纪淮舟从霍少闻怀里挣脱出来,转身走向床榻,声音冷淡:“我有些累了,我想歇息,你回昭阳殿吧,莫惹他人生疑。”
霍少闻匆忙跟上前,拦在纪淮舟面前,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低头看他:“阿雁,别生气。你恨他,我也恨他,我恨不得剁了他那双想碰你的手,但杀他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纪淮舟平静地望着他:“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李昊柏表面是太子,实际早已掌权东昌多年。他这个人阴险狡诈,野心勃勃,放他回东昌是纵虎归山。若他身亡,东昌失了主心骨,必会大乱。”
“若东昌向大乾追责,两国起了战乱……”
“这场大战迟早会来的。”
霍少闻默然,纪淮舟说得对,日后大乾与东昌那几场战争一场比一场惨烈。
李先炽、李恪然……
那些死在东昌奇袭之战中的名字一一划过霍少闻心头,若提前避免了日后那几场大战,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或许又会有新的人死去。
霍少闻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大乾与东昌之战都是免不了的,李昊柏活着终归是会让更多人枉死。
纪淮舟扬起唇角,浅色瞳仁中闪着别样光彩,声音轻柔:“你不是总说要在一年内让我登基?如今,我们的机会来了。”
“霍少闻,你愿意助我走上帝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