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聒噪蝉鸣,他们回了车队歇息之处。
侍卫们三三两两坐在树下,有的在打着盹,有的在玩一些博戏。被护在中间那辆豪华马车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两人从旁边经过,霍少闻将纪淮舟送回马车,自己则去巡视四方。
“殿下,太阳落山还早,你要不先睡会儿?我替你打扇。”周照吉摇着一把蒲扇,轻声对纪淮舟道。
纪淮舟目光停留在周照吉额间细密汗珠上,摇了摇头:“我不热,你替你自己扇一会儿。”
“殿下……”
“嗯?”纪淮舟尾音微扬,带着一股淡淡的威压。
周照吉立即噤声,不敢违抗纪淮舟的命令,抬袖擦了擦额头汗水,替自己扇凉。
纪淮舟回过身,从车中木箱里翻出一本游记,倚在车间细细翻阅。
行万里路,方能遍历民生百态,知晓河山形胜,洞察各州局势,更好地将大乾掌控在自己手中。
可他被困在京中,只能通过读书来探看各地山形地貌、风俗世情。读万卷书,虽不如行万里路那么管用,却也能在方寸之间,让他大概知晓大乾的模样。
这些年,他一直在读各类书。
身为皇室子嗣,好处便是他可以随意进出皇家藏书阁,在宫中的藏书阁里,他见过许多几乎绝迹的珍贵书册。在空闲的时日,他就会去藏书阁读书,还曾被五皇子嘲讽过。
纪淮舟目光随着一行行字上下移动,唇角勾起淡淡笑容。
这本游记的作者倒是个妙人,字里行间诙谐有趣,让他身临其境,仿佛自己也去那些地方走了一遭似的。
静谧车厢里,只有扇子轻晃的声音,还有不时响起细微的翻书声。
在这种安闲的氛围中,大半日很快便过去了。
众人再次踏上前行之路,从黄昏走到暮色渐起,行了十多里路,霍少闻下令在一处林子间搭帐歇息。
随行伙夫煮好饭食,侍卫们热热闹闹地聚在帐篷前用饭。
霍少闻对手下卫兵并不多加管束,只要他们在正事上不犯浑,其余时间都随他们,是以他所掌四卫都对他都颇为敬服。
众人见霍少闻提着一个食盒,朝靠近中心的帐篷行去,哄笑道:“统领又给小殿下开小灶了,何时让我们也能一饱口福?”
霍少闻笑着摇摇头,踏入帐篷。
纪淮舟闻声,放下手中书卷,直直看向霍少闻手中食盒,问他:“今日是什么?”
霍少闻将食盒放在小几间,把里头的食盘一一取出。
“烤兔肉、香米粥、芙蓉豆腐、鸡绒汤。”
这段时日,霍少闻总想着法子给他补身子,说他太过瘦弱。
纪淮舟向霍少闻解释,他在宫中无人照管,吃穿用度皆是下乘,气色看起来不能太好,否则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但霍少闻仍旧不管不顾,说什么出门在外,可不能再亏待自己了,纪淮舟只好被迫接受他的投喂。
他在霍少闻的督促下,一筷筷将饭食送入口中,直到吃饱为止,剩下那些则由霍少闻负责吃干净。
外人能瞧见帐篷上的影子,两人并未有亲密举动,用过膳后,霍少闻就回了自己的营帐。
夜深了,蝉也安静下来,如同往常一样,是个极为平静的夜晚。
纪淮舟安然入眠。
正在酣睡间,他忽然被一阵大力摇醒,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有人来了,人数不少,都是练家子,恐怕来者不善。”
纪淮舟登时睡意全无,沉声道:“我知道了,你要当心。”
霍少闻默然一瞬,猛地抱住纪淮舟,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我得去保护卫栖梧,不能守在你身边。”
“我知道,她是皇帝命你专程来接的人,不能出岔子,你赶快去她那里,当心出事。”
霍少闻双臂紧了紧,用力将人扣在怀里。
片刻后,决然转身,踏出营帐。
眼前一片漆黑,不安感在纪淮舟心头蔓延,他惶然望向燃着火把的帐外,掌心沁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