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骨修长,指腹和手掌上还有复健留下的老茧,和她细腻润滑、肤如凝脂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经常会做梦梦到我们的过去,梦见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梦见我对你表白的那天……”想起梦中的过去,他的脸上也算是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地微笑:
“可是梦醒的时候,我却依旧只能在黑暗之中,舔舐着、残喘着度过自己看不到未来的一天。”
傅瑾承一直都是个对自我认知清晰的人,因为童年和年少的过往,他一直习惯于将周围的一切都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也一直习惯了所谓的谋定而后动。
只这一件事情,就让他脱离开了原本计划好的轨道。
可是这件事情,改变的不只是他,还有他身边的所有人。
“念念,你知道吗?”傅瑾承微微咳嗽,却还是微微摆手,拒绝了宋知念递来的吸管。
她的身子已完全挡住了床头的灯光,只能看到光下散着柔光的肌肤。
傅瑾承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喃喃道:
“为了照顾我,祈安那个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孩子开始学着帮我翻身、拍背,顾书屿那个在别人看来放荡不羁的模样,却也学会了帮我转移,还陪我去复健问医生怎么才缓解疼痛。”
受伤之后,痛苦的不只是家人,还有朋友。
他们都为了他,变得不像是他们自己。
“你看,我就是这么麻烦。”
他就是这么麻烦的一个人。
弟弟为了他半放弃了学业进入公司和他们家的那位打擂台,却还要在闲暇之余跑过来照顾他;兄弟为他收起了嬉笑的玩闹,也骂了丧失斗志的他很多次,却也还是定期会来陪他复健。
“念念,我后悔了。”
傅瑾承突然有些后悔了。
他或许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他不应该为了自己一时的私欲将宋知念也卷入了进来、因为顾书屿那一次的刺激就将那句他牢记了多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他怎么能忘记,他才是改变他们的人。
傅瑾承抚在宋知念脸上的手渐渐地落下,他的自嘲笑容之中充斥着痛苦。
“你看,我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只会让别人为我而改变的人。”
傅瑾承能看得出来好友那些笑容之下的勉强和痛苦,也能在深夜听到过守夜的弟弟在那里低声地呜咽。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连自己都无法安慰,也更加无法安慰因他而痛苦的人。
傅瑾承只能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等待新一天的降临。
然后,活过新的一天。
他连活着都是如此的痛苦,又怎么能将她也拉入其中呢。
“念念,回家吧。”
他的目光仍然在深深地注视着她,可是手却已经做出了排斥的姿势。
“就当你没有看到过我,就当前面几天都是幻梦,就当我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你的面前。”
傅瑾承脸上的笑容仍未消散,他的嗓子都有些干哑,但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说出了那些让他们都心如刀割的话语。
“就让你心里的傅瑾承,活在三年前的模样。”
“好吗?”
他在哀求她。
宋知念闭了闭眼,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那些怒火带着无奈与心酸,一时让她分不清自己是想骂他、还是想哭一场。
“那这三年,算什么?”
宋知念深吸口气,还是没压住自己的怒火,她拽住了傅瑾承的衣领,看着他的双目,尽量地缓和了语气,质问道:
“傅瑾承,那你告诉我,我这三年算什么。”
她等了他三年。
而他却还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回家吧。”
他不敢看她,枕头上也能看到几滴新的水痕。
傅瑾承知道那是人生之中最宝贵的三年,没有读研时候的学业压力、没有工作后的尔虞我诈和身心俱疲。
任何的钱财、珠宝,任何的道歉都无法弥补他心中的愧疚。
那本来是她最快乐的三年。
宋知念见他沉默,气极反笑,抵住他的下颚,迫使他看着自己:“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手上的颤抖越发明显,连带着身上也开始颤抖。
“我该怎么说,我又该怎么告诉你。”
他看着她,双目猩红,眼角的泪零星地落下,他捂着胸口,手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衬衫。
“我又该怎么告诉你,我依旧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