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是想把她从业务部门干掉,周倾岂能答应?过去的倾虹正是因为缺乏市场开发能力,周倾吃惨了这个教训,他又企图把她赶上绝路。
但周倾说不出来一个不字,她压力很大。真是钱难赚屎难吃,从他这样的人兜里掏钱简直巨毒。
周倾甚至想:他要是对我旧情难忘就好了,爱意一上来,钱白白送给我。
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通读公司法,企图设计完美的股权架构,规避所有坑,但是逃不过经营过程中的现实困难。
在无尽的叹息中,周倾关掉了电脑,一个上午没见到林薇,想喊她陪自己去工厂谈事,这才看见林薇早上给自己发的请假微信。
程锐上来找她签报销单,他马上要出差。他的工作从来都完成得很好,事儿办得也称得上漂亮,周倾看了看程锐,没觉得他有被昨天的事影响到,便爽快地签了字。
这个时候她仍没有发现异常,是中午她去食堂吃饭,碰上设计部的同事,一个叫张敏的女生说漏了嘴,周倾才知道早上办公室里出了事。
“怎么了?”
张敏不好跟周倾转述,把一个在八卦群里转疯了的视频发给了周倾。程锐和林薇吵架的那段被人拍下来了。
视频里的程锐是周倾从未见过的一面,刻薄,傲慢,尖锐。
而林薇……周倾理解林薇所有的难过。
周倾突然很自责,这件事中她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是她昨天的公开发言导致了两个人的矛盾被激化。
事实上,周倾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可能她的视而不见是错误,也可能她横加干涉别人的矛盾是错误。
周倾回到办公室,趴在桌子上,假装老谋深算地转着钢笔。
这支钢笔是梁淙的,那次被她不小心拿回了家,后来还给他时他不要了,说送给她弟弟。周倾说小学生不能用这样贵的钢笔,梁淙反问她,你弟不能用,你不会用吗?
周倾说,我用钢笔干啥?黑水笔也一样写字啊。
梁淙差点儿翻她白眼,说作为一个老板,她应该有一只拿得出手的钢笔在公共场合签字,遮一遮她那个狗爬字的寒酸气。
周倾收下了这支钢笔,用起来还挺顺手。
她有点迷茫,因为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老板。她自认为对员工是不错的,这种不错里甚至都有了讨好的意味,毕竟大家来到初创公司,跟着她这样一个年轻的老板,多少有点儿冒险。
午休过后,周倾收到了林薇的辞职信。林薇发了很长的一段话,说感谢周倾这一年多来的提携,但自己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后面密密麻麻的字,周倾不想看了。也没有回复,因为她也需要想一想。
她拿了车钥匙离开办公楼,去门店看看。
工作日下午,店里客人不多,她心事重重,被门口的机械音“欢迎光临”吓了一跳,进门后就不住地打嗝。
不舒服导致她看什么都不爽,店里的衣服怎么看怎么丑,毫无风格,灯光饰品也俗得不像话,周倾皱着眉逛完,原本是想来找找提高业绩的灵感,现在做品牌的信心全无了。
店员在整理客人退货的衣服,成堆成堆。
周倾坐在那看着,眉头紧锁,“退货率这么高,你头疼是应该的。”她背后突然冒出一道清寂的声音,再次把周倾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周倾回头。
“不是你开会时邀请我巡店的?”梁淙站在她身后顿住表情。
会上说的话周倾忘得差不多了,完全是客套话,她对上对下,都画了不同程度的饼。
梁淙见她愁眉不展,“你能意识到症结最好。但情绪化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事情还是要一件一件完成。”
周倾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就不打嗝了。
梁淙一直主张,让周倾定时到卖场巡店,做神访,及时了解市场及竞品动向。她有年轻人的快速思维是好,但只靠营销搞噱头不是长久之计。
他说完看向她,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都想起了雨夜车里,然后动作整齐划一地沉默,转脸。
先在场子里转一圈儿再说吧。
店员看两位老板一圈又一圈地转着,简直像无所事事的情侣约会。最烦他们这种人了,逛了不买。
周倾的电话响了,电话那边是崔婶,崔婶一张口就问她:“小周啊,打这个电话给你实在不好意思,你现在方便说话吧?”
周倾说:“崔师傅,方便,您说。”
崔婶听周倾仍然叫她一声
师傅,就放心了:“林薇早上去上班好好的,不知怎么回事,中午突然回来说不干了,一直哭。”
周倾把电话举在耳边,静静听着。
“昨晚回来也哭,这段时间她上班一直不开心,说是在公司里有人欺负她。”崔婶颇有些难为情,她自己也知道不该打这通电话给周倾,但为了女儿老脸豁出去了,“小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此时的周倾像幼儿园的老师,被家长问自己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在学校受欺负了,周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崔师傅,林薇在你身边?”
“她在房里呢。”
周倾没说林薇辞职的事,“让她在家好好休息,我找时间和她聊一下。”
崔婶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挂了电话。
她站在楼梯转角,光可鉴人的玻璃映出她脸上的微表情,全脸都写满了“别惹我”三个字。
梁淙已经走出了两米远,事不过三,在他这缩减到了事不过二,他昨晚已经说过一次,但懒得跟她提第二遍。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周倾把手机塞进裤兜里,轻轻地叹了口气。